若是以前,她是絕不相信鬼神一說的。可現在人都穿越了,再發生點什麼離奇的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趙灩凝一邊“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地胡亂念着,一邊睜開一隻眼睛偷偷往後瞄。
在她身後幾步外,兩個壯漢擡着一頂軟轎,轎子裏坐着的是一個一身紅衣,千嬌百媚的年輕女人。
女人柔若無骨地靠在鋪着貂裘的軟椅上,一雙勾人的狐狸眼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客觀來說,這女人長相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比起趙灩凝見過的女明星來說,真的很普通。
但趙灩凝還是看呆了。
這個女人一舉一動一個眼神,甚至什麼都不用做,都散發出來一種別樣的風情。那是一種故事感,看了開頭就會欲罷不能;也是一種侵略感,讓你不由自主地臣服在她腳下……
趙灩凝一個性取向正常的女人都大受衝擊,不知道男人見了又會陷入怎樣的瘋狂。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紅顏禍水吧!
紅衣女人見趙灩凝傻呆呆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輕啓朱脣問:“我好看嗎?”
趙灩凝沒忘了自己還在扮男人呢,忙轉過身來,擡手作揖:“姑娘自然是極好看的。而且氣質卓羣,美得不落俗套。”
“美得不落俗套?這是什麼形容?”紅衣女人笑得花枝亂顫,身上絲毫沒有普通女子的扭捏,“你的意思是其他女人美得很俗套嗎?”
這笑聲實在是太有感染力,趙灩凝也跟着笑了起來:“姑娘說是便是。”
“沒勁。”紅衣女人撇了撇嘴,恢復了高貴冷豔,“你是來賣曲譜的?”
“是。我是來賣曲譜的。”趙灩凝點點頭,“不過我只賣給最紅的。姑娘是最紅的嗎?”
雖然趙灩凝沒學過營銷炒作,但憑着追過幾年星,倒是知道一些皮毛。
很多時候,一件物品的價值不在於物品本身,而是取決於究竟賣給誰。想賣高價,追求的就是一個逼格。
趙灩凝現在最缺的就是錢,自然是賣得越貴越好。能給她滿意的價格,除了最紅的,就是想成爲最紅的人。
“口氣不小啊!”紅衣女人嗤笑一聲,有意拉長了語調說道,“別處我是不知道,但在這春滿園裏,我紅綾就是最紅的。就是不知道你的曲譜是不是入得了我的眼了。”
雖然早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剛剛那番話也是故意激將,但聽到她說自己是“紅綾”的那刻,趙灩凝還是有些驚訝於自己的運氣。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主角光環”?
趙灩凝心情大好,自信地挑眉一笑:“給我一把箏,你聽聽看就知道了。”
紅綾看着她,媚眼一挑:“行,跟我來吧!”
進入春滿園之後,趙灩凝發現這青樓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既沒有金碧輝煌的鋪張,也沒有酒池肉林的奢靡,而是如江南園林一般的精巧秀麗,一步一景,如詩如畫,很是風雅。
做爲春滿園的頭牌,紅綾的住處——清音閣,更是極盡巧思,看得趙灩凝這個在現代見過大世面的人都讚歎不已。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時期,有的人正面臨着凍死餓死,而有的人卻富足到可以在精神世界裏挑三揀四。
貧富差距,從來都是這般直白而殘酷。
紅綾邊走邊說:“我最擅長的是琴和琵琶,然後纔是箏,所以我這裏的幾把箏也算不上名品,你自己隨便挑一把將就着用吧!”
“曲譜嘛,聽個音調就行了。改成琴譜或者琵琶曲,對姑娘這樣的高手來說,還不是隨你高興。”趙灩凝在琴架前走動着,隨意撥動着絲絃。
她之所以學古箏,純粹是因爲家族傳統。
中醫世家嘛,總要保持一些風骨,好像連興趣愛好都必須高端一些。琴棋書畫之類的從小就有人教,雖然不精通吧,但多少都被逼着學了點皮毛。
但也真的只是一點皮毛而已。
見趙灩凝在琴架前徘徊,紅綾挑眉:“怎麼?一把看得上的都沒有?”
“每一把都很好。我只是有點緊張。”趙灩凝也不挑了,就近原則選了一把。
其實她只是有些激動。
第一桶金馬上就要到手了,幸福美滿的生活馬上就要到來了,她能不激動嗎?
也不知道這現代人做的古風曲譜,古人聽來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保守起見,趙灩凝選擇的第一首曲譜,是一首廣爲流傳的古風歌曲。不僅傳唱度高,評價也好,算得上是經典中的經典。
這古人的用的箏,跟現代人用的古箏還是不完全一樣的。一上手,趙灩凝就彈錯了幾個音符。好在影響不是很大,而且很快調整了過來。
曲子只彈了半首,趙灩凝就停了下來,然後含笑看着紅綾問:“還想聽後面一半嗎?”
對於這首曲子,趙灩凝是很有信心的,無論是曲譜本身還是她自己的熟練程度……當然,不提剛開始因爲手生彈錯的那幾個音符。
然而紅綾聽完之後,卻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然後面帶嘲諷地問:“這就是你說的能驚豔四座的曲子?就這水平?”
趙灩凝有點懵了:“請問……姑娘是對哪裏不滿意嗎?”
“請問,這首曲子有哪裏能夠讓我滿意?”紅綾宛如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平心而論,你這首曲子吧,乍一聽還挺好玩的,可惜我完全不懂你到底想表達什麼。搞那麼大陣仗,還以爲真是曠世佳作呢!結果不雅不俗,不倫不類的。我看你是連音律都不通吧!這種貨色也敢拿到我面前來丟人現眼。你首先得搞清楚一點,不是會撥幾下琴絃,就叫做會彈琴。”
在小丫鬟們的一片嗤笑中,趙灩凝一張臉漲得通紅。
不管是作爲趙灩凝還是甘草,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丟臉過。
不是說音樂是共通的嗎?哪怕古今風格可能不太一樣吧,難道不是好聽就夠了嗎?怎麼就不雅不俗,不倫不類了?這難道不應該叫做“耳目一新”嗎?
“一兩銀子。”紅綾朝丫鬟招了招手,丫鬟立馬掏出一兩銀子放在了趙灩凝手邊的琴架上,“在我這裏,你這首曲子,就值一兩。”
她說完,起身欲走。
大受打擊的趙灩凝問:“你都不聽完後半段嗎?”
“聽不聽有什麼區別?”紅綾頭也沒回,“這銀子是我打賞給你的,不是買你曲譜的。或許你可以拿去其他地方看看,也許有別人看得上呢!畢竟,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般挑剔。”
“不用了。”趙灩凝拿起琴架上的銀子,站起身說道,“這銀子我收下了。買曲譜也好,打賞也罷,不重要。至少你讓我弄清楚了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紅綾這纔回過頭來,面上帶上了幾分玩味的笑意:“你這小丫頭,倒是有點意思。雖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好歹聰明,也有自知之明。”
趙灩凝不意外對方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裝——歡場上的女人,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她也沒接話,而是揚了揚手上的一兩銀子:“這個就當我借你的。日後,會還你這個人情。”
“無所謂。”紅綾笑了笑,“我就當花一兩銀子買個高興了。值。”
然後,又是丫鬟們的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