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姨娘端上來最後一道清炒蕹菜後，悄悄問趙灩凝：“需要把客房那位請過來嗎？”
趙灩凝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景元：“不用，悄悄送幾道菜過去就好。也不用對別人提起他，省得還要解釋他的來歷。等他走了，就當家裏不曾來過這麼一個人。”
楊姨娘點頭：“還是大小姐考慮周全，這種事情的確不應該聲張。”
“都說了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趙灩凝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姨娘叫我‘凝兒’就好。”
楊姨娘卻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就收斂了笑容，背過身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去。
“不要這樣嘛！還生氣呢？”趙灩凝跟着挪了個位置，湊到楊姨娘身邊蹭了蹭，“銀子不就是用來花的嘛！花完了再去掙就是。再說了，我也沒有亂花錢啊！買的不是喫的就是穿的。”
“那你也買太多了。今天這一頓晚飯，就喫掉了我們一個月的用度。”楊姨娘想起這事就糟心，“凝兒，現在家裏的地全都賣了，錢也花光了，除了一堆不能喫的絲綿和不能賣的宅子，就一無所有了。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我們不是還有個包子鋪嗎？怎麼就一無所有了？算了，算了，我也不強求你現在就相信我。”趙灩凝擺了擺手，“先喫飯吧！還有客人在呢，姨娘也不想在外人面前讓我難堪吧？”
楊姨娘無奈地嘆口氣：“好，那先喫飯吧！”
趙灩凝說：“那一會你和蓉兒都多喫點。可別又跟我賭氣不喫。你剛剛痊癒，需要好好補一補。”
楊姨娘笑着說：“我可不是蓉兒那傻丫頭。花了這麼多銀子，我自家的東西，我憑什麼不喫啊？”
“對，自家的東西，憑什麼不喫啊！”
今天除了邱大娘，趙灩凝還讓妹妹去宴請了王晃、徐金花兩家人，大大小小加起來二十多口人。
爲了不顯得生分，趙灩凝特意找來了四張木桌拼成了一張大桌子，大家圍坐一圈，看着甚是熱鬧。
等到大家都落座了之後，趙灩凝示意兩個妹妹給大家倒酒——這邊人常喝的都是米酒或者果酒，度數很低，也沒有小孩子不能喝酒的規矩——然後，她舉起酒杯說道：“我敬大家一杯。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自己人了。我先乾爲敬。”
村正張大富帶頭站了起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大姑娘一杯。既然都是自己人了，以後我們就跟着大姑娘賺大錢。”
大家紛紛站了起來，連着孩子們都興奮地大喊：“賺大錢！賺大錢！”
“好，以後我們大家一起賺大錢。”
這算是趙灩凝來到這個世界後，喫到的第一頓像樣的飯菜。
大魚大肉，在全民奔小康的現代都已經是喫膩了的東西，放在現在，卻是連富貴人家都只能偶爾喫得上的奢侈。
管他奢侈不奢侈的，喫得開心就夠了！
趙灩凝很開心。
看到姨娘和兄妹們笑容燦爛的模樣，她更開心了。
開心過頭了，便沒打住，多喝了幾杯。饒是沒多少度數的果酒，奈何這身體太弱了，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楊姨娘朝跟過來的趙灩蓉說：“去打盆熱水來給大小姐擦臉。”
“我不。”趙灩凝口齒不清地說，“我要洗澡。”
楊姨娘耐心地跟她打商量：“大小姐，今天這麼晚了，你又喝醉了，要不明天再洗吧？”
趙灩凝倔強地說：“我就要今天洗。今天出汗了，不洗難受。”
楊姨娘沒辦法，只能吩咐女兒去提熱水來。
好在家裏柴火夠，熱水都是隨着燒着，隨時都有。
趙灩蓉去打熱水的時候，楊姨娘已經開始幫趙灩凝寬衣了——剛剛趙灩蘭送來了炭盆，脫了衣服也不會凍着。
在楊姨娘解開自己腰帶的瞬間，趙灩凝的酒就醒了大半，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衣襟：“姨娘，我自己來就好。你也趕緊洗漱去吧！不用管我。”
楊姨娘失笑：“以前不都是我伺候大小姐沐浴，大小姐怎麼突然害羞起來了？”
說着，就將趙灩凝的衣服扒了下來，完全不顧她的反抗。
趙灩凝身上軟綿綿的，根本就沒有反抗的力氣，只好破罐子破摔，任由她擺弄了。
因爲沒有冬衣禦寒，趙灩凝層層疊疊地穿了很多件。等脫到只剩鞋襪的時候，楊姨娘扶着她在浴桶旁邊的錦凳上坐下。
楊姨娘稍一用力，想要將鞋子脫下來，已經陷入半昏睡狀態的趙灩凝突然痛呼了一聲，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她的動作更加小心。
等脫下鞋子，看到血跡斑斑的白襪子的時候，楊姨娘瞬間就紅了眼眶。
果然，脫下襪子之後，那原本嬌嫩的雙腳已經血肉模糊了。
“大姐的腳……”
屏風處傳來趙灩蓉詫異的聲音，她倒完最後一桶水後，走到楊姨娘身邊，半跪在地上，已是淚眼模糊。
“這幾日的功夫，大姐走的路都超過以前十幾年了，腳都磨成這樣了，真不知道她這些天是怎麼撐過來的。”
“咬牙撐一撐就過去了。”趙灩凝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睛，“比起以前穿着高跟鞋跳舞、上形體課，這點痛算不了什麼。”
趙灩蓉疑惑地問：“高跟鞋？那是什麼鞋？形體課又是什麼？大姐好像沒跳過舞啊？”
趙灩凝笑了笑，沒有回答，站起身就要浴桶走。
“慢點。”楊姨娘和趙灩蓉連忙過來攙扶她，“水有點熱，當心泡了熱水會痛。”
“我知道，沒關係的。”趙灩凝擺擺手，“讓我一個人泡一會，你們先出去吧！”
楊姨娘點頭：“行，我先去前面收拾一下。蓉兒，你去叫蘭兒守在外面。”
“好。”
聽着她們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趙灩凝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有一搭沒一搭捏捏手臂和大腿，按摩放鬆。
就在她舒服得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前面院子傳出來了一聲尖叫……然後，是第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