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醫門出貴女 >60.沒用的好人徒弟
    對這個玲瓏閣的詩會,趙灩凝興趣不大。

    這種喜歡舞文弄墨的讀書人,最是自恃清高,難搞得很。

    而且讀書人大多講究身家清白,素來不齒商賈之流,她若衝上去求取墨寶,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再說了,書生就書生,爲什麼人們往往喜歡在前面加個“窮酸”,叫他們“窮酸書生”呢?那還不是因爲他們又窮又酸嘛!

    這些人,就不是他們“蒸蒸日上”包子鋪的消費羣體。

    找他們題字,那不就相當於是在婚介所門口,請個和尚坐鎮嗎……呃,倒也不是不行,就是看着怪彆扭的。

    可聽蓉兒這語氣,怎麼好像很想去的樣子?

    想想也是,再怎麼懂事的孩子,畢竟還是個孩子嘛,都是愛熱鬧的。

    說起來,趙家敗落的時候,趙灩蓉也快十歲了,已經跟着出身書香門第的嫡母,唸了幾年的書。

    雖然天賦比不上她大姐吧,但耐得住性子,勤奮又好學。

    當年在瑚州的時候,她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小才女。跟着嫡母和大姐去參加過雅集,還有各位夫人們辦的宴會,不止一次大出風頭。

    因爲比她大姐嫺靜乖巧,小小年紀,求親的人就踏破了門檻。

    曾經也是千金小姐,如今看看,一雙粉嫩小手,早在辛勞的家務中變得粗糙,面上也在沒有了昔日的光彩。

    她應該是聽到了“詩會”,想起了以前那些無憂無慮的快活日子吧!

    在趙大小姐的記憶中,趙灩凝也大概瞭解了一下,趙家最輝煌的時候是怎樣一番盛景。

    玉堂金馬、鐘鳴鼎食、酒池肉林……就是王公貴族,也未必能他們家一般隨手豪擲千金。

    就是可惜再富不能和官鬥,人家看你不順眼了,分分鐘弄死你,連個理由都不用給的。

    “蓉兒想去?”

    見大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趙灩蓉臉上一紅,慌忙擺手:“我,我就是隨口問問。”

    趙灩凝也不戳穿她,笑着說:“難得這種小地方也有像樣的詩會,既然是在玲瓏閣,那應該是玲瓏閣的老闆贊助的吧?等他們詩會開張那天,我們在玲瓏閣訂一桌酒菜,也去湊個熱鬧。”

    楊姨娘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在玲瓏閣擺一桌韭菜,少說也得二三十兩銀子吧!”

    趙灩凝一副“那又怎樣”的表情:“家裏湊不夠二三十兩銀子嗎?”

    怎麼會有人把傾家蕩產去喫一頓飯的事,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

    原本這些銀子,她是打算用來給他們兄妹五人,一人做一身冬衣的。要是有多的,還可以再添置幾牀褥子和炭火。

    眼見着已經到了冰凍天氣,這幾天,白天守在爐子邊還好;到了晚上,他們抱團取暖,依然凍得瑟瑟發抖。就盼着多賺幾個錢,多買些冬衣和褥子,好讓大家舒舒服服地過個冬!

    結果他們賺錢的速度,還趕不上大小姐花錢的速度。

    眼瞅這剛到手的銀子,還沒捂熱乎呢,又要飛走了。楊姨娘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像這樣花錢,何時才能存上錢啊?

    可有什麼辦法呢?誰讓這家裏的銀子都是大小姐賺回來的呢!她又能說什麼?

    去十里莊的路上,在驢車的顛簸裏,趙灩凝裹着褥子問王晃:“之前讓你去找兩具屍體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原本正興奮着的王晃,一聽她提起這事,立馬就苦了臉:“師傅,自古以來,在喪葬一事上,究竟的就是留個全屍,入土爲安。縱使我們願意高價買回來屍身,也沒有人家肯賣啊!”

    賣妻賣兒賣女都能賣,怎麼屍體就不能賣了?

    趙灩凝莫名其妙:“不是有亂葬崗嗎?你隨便撿兩具屍體回來不就行了?還有那種死刑犯,處死了之後,那屍體不也得處理了?你去找衙役買,也買不到嗎?”

    王晃被懟得啞口無言。

    半晌,他才訥訥說:“師傅真乃博聞強識,無所不知,弟子自愧不如,以後必定聽從師傅教誨,絕不讓……儘量不讓師傅失望。”

    “連恭維個人的天賦都沒有,我怎麼就收了你這麼個沒用的徒弟!”趙灩凝白了他一眼,“算了,這事還是我自己來吧!你不用管了。今天回‘東籬別院’收拾一下,以後就在這裏上解剖課。讓你招的學徒呢,總招到了吧?”

    王晃連忙說:“招了兩個,都聰明伶俐,一個7歲,一個6歲。跟他們家人說好了,明天就接過來,以後聽憑師傅管教。”

    這下,趙灩凝真懷疑自家徒弟是腦子有毛病了。

    “你招兩個這麼小的孩子回來,是打算幹嘛啊?當寵物養着玩嗎?這麼小的孩子,能幹什麼啊?識字嗎?還是要從讀書寫字開始教他們嗎?這得等多少年才能開始學習醫術,跟着幹活啊?”

    王晃委屈地垂下頭:“正經讀書人,又怎麼會跟着我們學醫呢?年紀大點的孩子,他們的家人也會讓他們學點別的手藝,要不了幾年就能掙錢補貼家裏。只有這種家裏實在是養不活了的孩子,才能輪得到我們來挑啊!”

    車廂內的空氣驟然變得凝重。

    醫者地位低下,收入菲薄。但想要成爲一個醫者,要求又頗高。

    首先,就要求從業者必須識字。

    然而就如王晃所說,正經讀書人,那肯定是要去考取功名的,誰會想不開從醫呢?

    讀書人寒窗苦讀十年,還能有金榜題名的機會。

    可醫者呢?一旦入了醫籍,那便是最下等的人了,幾乎斷了子孫後代入仕的可能。

    而且成爲一名醫者,投入比一般讀書人還要大。想要學有所成,也不是三年五載就能見效果的。這中間的金錢投入也不少。

    有這個精力、財力,做點什麼不好?賺得還更多呢!

    趙灩凝明白這個道理,可她還是覺得憤怒。

    醫生可是治病救人的啊!說句再生父母都不爲過。

    憤怒的同時,卻越發感覺到王晃的不容易……甚至是偉大。

    他明知道做爲一名醫者的千難萬難,自己卻勇往直前,一直保持着不變的熱忱,還充分理解別人的對他、對他這個行業的歧視。

    或許沒想到要用死囚和亂葬崗裏的屍體,不是因爲他不知道那裏可以弄到屍體,而是因爲他熱愛他的事業,也尊重每一個生命,他只是不想去佔那個便宜,想要得到屍體主人生前的同意。

    雖然有很多毛病,但王晃真的是個好人。

    這一點,本該從第一次在楊姨娘屋裏見到他時就確定的。

    只是那個時候,趙灩凝還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純粹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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