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灩凝剛想拒絕,又聽李弘度說:“其實在下也是要進山去的,姑娘若是信得過在下,倒是可以結伴同行。”
李弘度要進山?他進山去幹嘛?真的是爲了之前黑風寨和耶律延的事?
如果他真的察覺了耶律延的行蹤,應該會很容易聯想到景元的身上來吧?
趙灩凝下意識地就看向景元:“你覺得呢?”
可能是她問得大大方方的,大家反而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反倒是跟着她的視線一起,很自然地打量起那個安靜吃麪的小男孩來。
景元身材瘦小,雖然已經十二了,可看着也就七八歲的模樣。
而且他五官精緻,眉清目秀的,漂亮得就跟一碰就碎的瓷器似的,任是誰看了都會不自覺想要去呵護。
這樣的小孩進了山裏,還不被大蟲一口就叼了去?
出乎衆人意料,景元卻拒絕了:“我們這一趟進山,還不知道要在山裏待多久纔下來,還是不要麻煩人家的好。”
趙灩凝衝李弘度聳聳肩,一副無奈的樣子:“我弟弟說得對。公子進山,想必是有自己的目的,我們就不給公子添麻煩了。”
“怎會是添麻煩呢?在下這一趟進山,就是專門去冒險的,也沒有特意做什麼安排。”李弘度微微傾身過來,一副對他們的行程很感興趣的樣子,“在下剛聽姑娘說,是進山去捉蛇的,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可好?在下還沒見識過捉蛇是怎麼捉的,好奇得很。”
見趙灩凝遲疑着不作迴應,而是又看向景元,李弘度指了指自己身旁兩個年輕男人,介紹道:“這二人是在下的護衛,身手了得,有他們一同隨行,姑娘也不用太過擔憂安全問題。”
“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反倒覺得不安全了呢!”趙灩凝這話說的,半是認真,半是玩笑。
李弘度不解:“姑娘這話是何意?”
趙灩凝說:“我們姐弟二人,勢單力薄,公子的兩位護衛,卻是武藝出衆。這要是我們一同進山,又發生點什麼不愉快的事,我們姐弟二人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李弘度問:“所以姑娘是對我們不信任?”
趙灩凝反問:“你我萍水相逢,連對方身份都不知道。我若是對公子說,我對您一見如故,絲毫沒有戒備之心,很樂意跟您一同進山,那公子您反倒該對我心存戒備了吧!”
李弘度被她逗樂了:“姑娘快人快語,性格爽直,倒是在下考慮不周,唐突了,還請姑娘見諒。在下姓李,李弘度,蒼北人氏,南下游歷,途徑此地。姑娘女中豪傑,又見多識廣,在下佩服得很,如此便膽敢再唐突一次,敢問姑娘尊姓芳名?”
他居然沒用假名?這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
趙灩凝遲疑了一下,只說了個姓氏:“我姓趙,鹿山縣人氏。”
“趙姑娘。”李弘度擡手做了個揖禮,身體微微前傾,但並未起身,彬彬有禮、不卑不亢之中,又帶着幾分親近結交之意,“在下這幾日便是在鹿山縣城下榻,待從山中出來,還打算再回鹿山縣城待上幾日。姑娘若是覺得方便,待回到縣城,在下倒是想登門拜訪。”
趙灩凝說道:“這不太方便吧?家中父母已然不在,公子與我非親非故,如若登門,只怕會引來非議。”
趙灩凝眨了眨眼,囧囧地問:“所以,你是想找我買藥酒?”
李弘度含笑點頭:“正是。”
堂堂皇子,會找她村女買藥酒,去送給家中長輩?開什麼玩笑呢?
當然,這個前提是,趙灩凝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換個角度來看,她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這個說法倒是毫無破綻。
趙灩凝不知道李弘度是不是交遊廣闊,隨便什麼看得上眼的人都會結交。
畢竟他們剛來的時候,李弘度都能毫不顧忌形象的,拿着個包子坐在火堆邊,一邊喫一邊跟一羣販夫走卒們天南海北的胡侃。
可能是因爲景元的關係,她自己有種作賊心虛的感覺吧,總覺得李弘度是別有目的,不懷好心。
思及此,趙灩凝還是拒絕了:“看公子衣着談吐,便知公子身份貴重。我們這種山野小民泡的藥酒,哪敢拿到尊駕長輩們的面前去獻醜?要不是家中拮据,買不起那上好的藥酒,我和弟弟也不至於自己進山去捉蛇了。”
“小姑娘,你這話可就不對了。”聽到這裏,尹老闆終於插上了話,“要我說,還是這山裏人自己泡的藥酒才正宗,藥效也好,那材料都是實打實的,一點都不參假,跟外面藥鋪裏賣的,那可不是一個東西。
“我以前就認識一個老先生,他泡的那個藥酒,不管是喝,還是用來推拿活血,那效果簡直了。就是可惜老人家過世了幾年了,再想找到效果那麼好、價格又公道的藥酒,怕是不容易了。”
李弘度點頭:“就是這個理。外面賣得貴,未必就比山裏人自己弄的好。”
另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也說:“姑娘,你說你是醫生,可是家學淵源?這醫術向來是傳男不傳女,你一個姑娘家學醫,倒是少見啊!”
趙灩凝搖頭:“家父是商人,母親雖然識文斷字,但並不懂醫術,我就是得了一些醫書書籍,自己胡亂學的。”
李弘度讚歎道:“那真是不簡單啊!在下聽說這醫術都是非言傳身教不可行,姑娘竟然能夠自學成才,想必是費了不少苦功。”
評判醫術的高低,臨牀經驗就是最重要的標準之一。這可不是閉門造車就能自己琢磨出來的,當然不可能自學成才。
想起自己在甘家二十年的辛苦研讀,被人說成是自學成才的天才——不對,這都不能說是天才了,這得是華佗再世,還是沒喝過孟婆湯的那種纔行。
所以李弘度這麼說,就是非常明顯的捧着她說話了。
趙灩凝心裏明鏡似的。
尹老闆那羣人也同樣識趣。聽到李弘度這麼說,都是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沒再接話——試想,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刻意捧着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說話,你說他是爲了什麼?
同樣身爲男人,他們會不清楚?
然而事實證明,這些人還真不清楚李弘度心裏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