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帶着委屈離開的吳皇后，很是愜意地享受着尹貴妃的溫柔繾綣。
趙灩凝收拾好了醫藥箱後，便默默地退到了一邊，既沒有去打攪他們，也沒有擅自離開。
而熱親中的兩人，似乎也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或者說，完全不在意她的存在，那旁若無人的交頸纏綿的模樣，弄得趙灩凝一個現代人都有點扛不住了。
那邊終於親熱夠了之後，才似乎是想起來了趙灩凝這麼個人。
尹貴妃嬌笑着將趙灩凝拉到了李長晟的面前，說道：“陛下，就是這位趙姑娘醫術高明，才讓陛下醒過來的。您可不知道，您昏睡不醒的這幾天，臣妾有多擔心，有多害怕。”
李長晟拍着她的手，安慰了幾句之後，這纔看向了趙灩凝，帶着些疑惑地問：“宮中何時有了女醫官？朕怎麼不知道？”
尹貴妃掩脣嬌笑：“趙姑娘不是醫官，是臣妾從宮外請來的。”
掩脣嬌笑這個動作，其實是有些做作的，但是由她做來，卻恰到好處，媚態橫生。
“宮外請來的？”李長晟看着趙灩凝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不過此時背對着他的尹貴妃，應該並沒有發現。
趙灩凝也是因爲站着的姿勢，用眼角餘光瞥到的。
回想一下適才的親密無間，再回想一下剛剛的冰冷的目光，趙灩凝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對啊！宮外請來的。”尹貴妃看向了趙灩凝，狀似不經意地提到，“還是晉王殿下千辛萬苦從蒼西帶過來的，聽說醫術特別好。如果不是晉王殿下極力推薦，臣妾也是不敢輕易用她。所以這事上面，晉王殿下是頭功。”
好吧！這尹貴妃的確不是省油的燈，三兩句話，就將皇帝陛下的懷疑引到了李弘度的身上去。不但將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功勞上面又能分一杯羹，而且還體現了自己的大度。
行吧，這皇宮裏的人，就沒有一個簡單角色。
“老八帶回來的？”李長晟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聽說蒼西和蒼北一帶在鬧蟲疫，老八爲了這事焦頭爛額，前陣子還上奏過此事，親自去了一趟蒼西，說是爲了請一位‘神醫’出山解決凌雲府的蟲疫，想必這位趙姑娘，就是老八說的那位‘神醫’了！”
“正是。”尹貴妃笑着說，“晉王殿下去了凌雲府這些年，倒是懂事了不少，倒也不會再時不時地氣着陛下了。”
提起這事，李長晟的臉色又冷了下來：“雖然嘴上沒說，但他心裏，只怕還在記恨着孝文太子和懿禾公主的事。他對朕有怨氣，可他又怎知道朕的不得已？”
尹貴妃瞥了趙灩凝一眼，見她低垂着頭，大氣不敢出的模樣，笑容更加深了幾分，嘴上卻勸慰李長晟：“陛下也不是不知道晉王殿下的脾氣，他雖然性子是衝動執拗了一些，但重情重義，又和孝文太子、懿禾公主情誼深厚，也是能夠理解的。”
李長晟說：“他對你素來不恭敬，你還幫着他說話。”
尹貴妃笑容不變：“他畢竟是陛下的孩子，那也就是臣妾的晚輩，臣妾還能跟他一個晚輩計較不成？再說了，這重情重義的孩子誰不喜歡？”
趙灩凝低垂着頭，在他們看不到的角度直翻白眼。
明明知道她是李弘度舉薦來的人，或者可以直接說，她就是李弘度的人，還當着她的面，旁若無人地談論起李弘度來，是想通過她的嘴，將話傳到李弘度的耳朵裏去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尹貴妃的意圖倒是很好理解。
因爲在她看來，現在的皇位之爭，也就在三皇子和七皇子之間，身爲庶子的八皇子李弘度，既沒有強大的外戚支持，又不得李長晟的歡心，怎麼看都是連上賽道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能夠將李弘度拉入三皇子一黨，那也是個助力。畢竟這次李長晟死裏逃生，李弘度是首功。
而且……趙灩凝冷笑，一再強調李弘度是“重情重義”“意氣用事”，可不就是極力給他打上不適合做皇帝的標籤嗎？
可是李長晟的意圖又是什麼呢？
趙灩凝猜不出來。不過她有種感覺，李長晟特意當着她的面說這些話，似乎是想借她的口向李弘度傳達些什麼。
可問題是，趙灩凝真的很不想做這個傳聲筒啊！
就在她暗自吐槽的時候，李長晟突然笑了一聲，搖搖頭嘆息道：“老八這孩子，重情重義，是他的長處，但也是他致命的弱點。不過他舉薦的這位女醫，的確是醫術過人。是姓趙，對吧？”
趙灩凝欠身回答：“民女鹿山趙氏長女，拜見陛下。”
“鹿山？”李長晟重複了一遍，“這地方聽着有點耳熟。去年在鹿山收容了一大羣孤女的趙大善人，可是你啊？”
“正是民女。”
李長晟看着她站得筆直的膝蓋，玩味地笑了起來：“見君不跪，不知趙姑娘是佛家弟子，還是道家弟子？”
趙灩凝無語，她怎麼就被出家了？
好吧！原諒她沒有跪來跪去的習慣，這一開始沒跪，要是現在跪下的話……
“回陛下，家師道佛兼修，但民女只是道家掛名弟子。”
李長晟說道：“既然只是掛名弟子，你也自稱民女，那也就還是俗家人，見君不跪，似乎不太合適啊！”
雖然李長晟說着話的時候，語氣是溫和的，但目光是銳利的，趙灩凝哪還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馬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民女該死，請陛下降罪。”
說着，就“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
李長晟看着她，身體微微前傾，直到看着她磕完了頭，這才說道：“你今日有功，降罪的話，也就不必了。但下不爲例。”
“謝陛下開恩，民女謹記陛下教誨。”
“起來吧！”
“謝陛下。”
趙灩凝長舒了一口氣，正想着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以後得時時刻刻牢記自己這是在正兒八經的封建時代呢，不是在鹿山，就又聽到李長晟問——
“趙姑娘醫術之精湛，堪稱華佗再世，妙手回春，跟你一比，朕養的那羣御醫，通通成了廢物。不知道趙姑娘可願意留在宮中，做個女醫官？”
來了！來了！
趙灩凝就知道，這些個特權階級，看到點什麼好的，都想收進自己的藏寶庫裏——包括人，也不管用不用得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