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也不等尹貴妃說話，轉身就走。
然而她纔剛邁出一步，就被兩個太監給擋住了去路。
趙灩凝不得已，只能又轉過身來，看向尹貴妃：“貴妃娘娘這是何意？”
尹貴妃笑盈盈地看着她：“趙姑娘不要誤會，本宮只是想留你說會話。再說，這馬上就到了午膳的時間了，若是不留你用膳，只怕別人還會說本宮小氣。”
眼見是走不了了，趙灩凝乾脆走回來坐下。
但她也就是坐着，不說話。
尹貴妃笑着看她：“聽說韓統領家的那位大小姐，現在天天往晉王府跑，趙姑娘回去了，只怕也要聽她的嘮叨，倒不如在這裏陪本宮說說話。”
趙灩凝不說話，她也不生氣，一邊安排人準備午膳，一邊拉着趙灩凝朝正殿後面的小花園走去。
正值初夏，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小花園裏百花齊放。
趙灩凝被兩個太監按着坐在了一張矮木桌旁，盤腿坐着，周圍都是盛開的梔子花。
梔子花的香氣重，而且這裏是種了一大片，雖然趙灩凝並不討厭梔子花的香味，卻也還是被薰得有些頭痛。
不過她有些奇怪，倒是很少見這些富貴人家的家裏擺這麼多梔子花的。
現在的梔子花，並不像現代中那些培育出來的改良品種，不但香，而且花型漂亮。原生態的梔子花，花色純白，但大都是單瓣的，花型也算不上多好看，既比不上牡丹的富貴，也比不上蘭花的高雅，有些不上不下、不倫不類的感覺。
這位貴妃娘娘，倒是喜歡領異標新，與衆不同。
她們剛坐好，便有宮女端上來了洗手盆。
洗手的時候，那邊就在上酒菜了。
兩人雖是分席而坐，但隔得不遠，趙灩凝甚至都還能嗅到對方身上的脂粉香。
桌上的菜，道道色香味俱全。
趙灩凝雖然不爽被尹貴妃強行留下來，但也不至於和美食過不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留在皇宮裏喫飯，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的宮宴，但菜色還是不錯的，趙灩凝喫得很開心。
要是沒有尹貴妃一直在她耳邊叨叨叨的話，她會喫得更加愉快。
菜一道接一道地上，喫到一半的時候，趙灩凝就已經喫撐了。
然而尹貴妃還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不斷地讓人上菜。她自己不喫，卻一個勁地讓趙灩凝喫。
剛開始的時候，尹貴妃的態度還是算和善的，然而喫到後面，趙灩凝明顯已經喫不下的時候，態度卻漸漸強硬了起來。
瞥了眼杵在自己身周，充滿威懾力的幾個太監，趙灩凝問：“貴妃娘娘這是想讓我自己把自己撐死嗎？”
這個死法，簡直比直接污衊她是刺客要狠毒了百倍，也聰明瞭百倍。
尹貴妃卻笑靨如花，嘴上說着狠毒的話：“這撐死總比餓死的好吧？嚐遍天下美食，然後死在食物堆裏，死了也做一個飽死鬼……趙姑娘醫治陛下有功，本宮也算是替陛下犒賞你了。”
趙灩凝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名字記不得太清楚了，但清楚地記得其中的一個情節——一個日常暴飲暴食的男的，一個很胖的男人，被另一個男人用槍比着，比他喫下一大桶的食物，最後因爲活活撐破了內臟而暴斃。
這種死法，會貽笑萬年的吧？最後被記在野史上，甚至是正史之上，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
光是想想，趙灩凝就打了個寒顫。
看趙灩凝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尹貴妃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趙姑娘還當真了？本宮逗你玩的。”
趙灩凝“呵呵”了兩聲。
如果不是旁邊宮女跪在旁邊，不停地將菜往她碗裏夾，她就真信了這番話。
這種手段並不少見，用毒打宮女的手段，逼着宮女來求她喫，要是她不喫，當着她的面就將宮女抽得血肉模糊的。
手段是不錯，但是她卻用錯了對象。
趙灩凝毫不猶豫地放下了筷子，任由被鞭撻的宮女哭天喊地，愣是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直到這個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宮女被拖出去，換了另一個上來的時候，趙灩凝終於變了臉色。
那宮女看到趙灩凝，同樣是一驚：“師傅？師傅，真的是你啊？貴妃娘娘說你回來，原本我還不信，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這個所謂的宮女，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小徒弟心怡。
心怡性格活潑，機靈乖巧，學習能力強，又有野心，趙灩凝收的幾個徒弟中，最喜歡的就是她。之前帶着她們去充州城的時候，也是跟心怡更爲親密。
雖然換了妝容打扮，看着變化不小，但趙灩凝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來。那一瞬間，她甚至沒能控制住自己的神色變化，立馬就冷下了臉來。
心怡沒怎麼見過師傅這麼可怕的樣子，瑟縮了一下，竟有些不敢靠近了。
尹貴妃輕笑一聲，衝她招了招手：“過來，給你師傅夾菜。”
心怡有些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在回鹿山的途中，被抓到了這種地方來，驟然見到熟悉的人，她欣喜若狂，聽尹貴妃說讓她到自己師傅那邊去，幾乎是沒有任何思考地，就照做了。
心怡跪坐在趙灩凝的旁邊，帶着些討好地給她夾了一個鮑魚：“師傅你嚐嚐這個，很好喫。貴妃娘娘說這是海里撈上來的，快馬加鞭送過來的，很貴很貴的，一般人是喫不到的。”
看心怡那一臉的天真，和真心誠意地想要將好東西分享給自己的模樣，趙灩凝嘆了口氣，重新拿起了筷子。
對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死活，她或許可以做到視而不見。但對身邊的人，尤其還是對她真心誠意的人……她做不到。
看着趙灩凝將鮑魚吃了下去，心怡很高興，又給她夾了一塊牛肉。
是的，牛肉。
平民家庭，連牛奶都不許輕易買賣，哪怕是重病、摔傷的牛，也必須申報官府之後，才能屠宰。然後由官府統一處理、買賣，同時收繳牛筋、牛皮一類可以軍用的物資。
這麼稀罕得東西，但在皇宮裏，牛肉卻是很稀鬆平常的食物。
心怡和趙灩凝一樣，也喜歡喫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