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趙灩凝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帶着些勸告，“這種事情，你問她，她又問誰去？”
心怡說：“師傅，要不我去一趟鹿山城求援？”
趙灩凝呵斥道：“別廢話了，專心救人。你是醫生，救人才是你的第一要務，其他的事情，自然有其他人去做，不用你操心。所有人都在前面拼命，一旦受傷，他們活下去的機會就在你的手上……”
說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趙灩凝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問：“所有人都在這裏了們？那前門有人在守嗎？”
聽到這個問題的人，都是面面相覷，似乎是連她問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一瞬間，趙灩凝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遭了，聲東擊西。中計了，快，快分出一部分去前門。”
“分不出人手啊！這邊已經頂不住了！”
也不知道是誰回頭吼了這麼一聲，趙灩凝當即便愣住了。
對，她不能慌。
要是她都慌了，這些都等着她拿主意的人不是更加慌了？
現在能逃跑，敵我力量又懸殊，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救。
可是該向誰求救呢？
鹿山城幾乎是沒得指望。這種情況下，他們一旦開了城門，自身都難保……
就在她看向鹿山城的時候，城那邊的方向，突然燃放起了烽煙——這應該就是他們向附近駐軍求援的信號。
對了，煙花。
趙灩凝靈光一閃，一拍腦袋，懊惱自己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她從隨身帶着的荷包裏面，取出來一管煙花。這東西本來就是特製的，用手一擰，根本不用火就會自動噴射燃放。
隨着一朵紫色煙花在“東籬山莊”的上空綻放，正在激鬥中的雙方都愣了一小會，又繼續激烈的廝殺，空氣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趙灩凝甚至已經不敢去看就怕自己分了心，會導致醫療事故的發生。
能夠堅守到現在，已經是奇蹟了。
哪怕大家已經意識到了，或許前面已經被人攻破，他們現在在做的只是無用功，但依然沒有人想要退縮。
或許對姑娘們來說，這裏是她們的家，是她們唯一能夠容身的地方，對其他人來說，比如那些護院，那些砌牆的工人們，或許是因爲道德，也或許是因爲無路可退，更或者是被姑娘們給感動到了，被激發了身體中的熱血，誓與這堵牆共存亡。
然而，他們終於還是守不住了，當第一個流民吶喊着衝過來的時候，越來越多的人都衝了進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還在救治傷員的趙灩凝他們幾個醫生。
趙灩凝沒有動，其他人也都不敢動。
尤其是王晃，就好像是沒有看到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似的，還在專心搶救一個因爲失血過多，已經幾近休克的護院。
心怡環顧了一圈，最終也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罷了，這一輩子，能夠有尊嚴地活上幾個月，也總比渾渾噩噩火上幾十年要強。
或許，唯一的遺憾，是沒能最後再看他一眼……誒，怎麼產生幻覺了嗎？
心怡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朝着前方看去，她居然真的看到了馬金寶。
“師傅，他們來了！他們來了，你看，他們來了！”心怡指着馬金寶他們方向，語無倫次。
趙灩凝也回頭看去，果然看到了由遠及近的人羣。
在她擡頭的一瞬間，一支箭從她的頭頂上方飛過，直插進一個流民地胸膛。
而這個流民，手中拿着一把菜刀，正要從她頭頂上剁下來。
馬金寶手上拿着一把大刀，威風凜凜地衝了過來，先是將衝進來的幾個流民解決了，然後便問心怡：“沒事吧？沒受傷吧？”
“沒有。”心怡回了一聲，幾乎是喜極而泣。然而她也不敢耽擱，迴應了情人後，便繼續埋頭救人。
正在給傷員縫合傷口的趙灩凝卻問道：“你們從前門來的？”
馬金寶應道：“對。城門兵發現了不對勁，來縣衙通報情況，我不是住在我姐夫家裏嘛，聽到消息，就帶着人趕來了。幸好來得及時，再晚來一些……”
他不敢去想象那個後果。
趙灩凝問：“那前門呢？沒破吧？有人守着嗎？”
馬金寶說：“我們剛出城門，就看到他們在破門，兩邊打了起來，門沒有保住，但是也沒有讓他們衝進來。正打到一半，突然就有一羣自稱‘蟻幫’的人出現了，說是來幫忙的。我留下了一半人在那邊盯着，帶着剩下的一半人過來支援了。”
聽到“蟻幫”的人也來了，趙灩凝總算是能夠鬆一口氣了：“沒事，那是自己人。趕緊去幫忙，讓受傷的人都撤下來。”
馬金寶帶着人趕到之後，緊跟着，後面便是一羣衣衫襤褸，像是乞丐的人也跑過來了。
剛開始，不清楚情況的護院還有些緊張，但在趙灩凝出面爲他們擔保之後，很快，戰局就發生了改變。
這羣人，明顯的更加有經驗，不說個個都會武功，但自保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他們一個個滑得很，最清楚這些底層人的想法，一邊打，一邊或是勸，或是嘲諷，頓時就將對面的流民弄得直打退堂鼓了。
眼見着今天是不可能攻入“東籬山莊”了，而且鹿山城烽煙已起，正規軍很快就會感到，只聽一聲收兵的號令，這羣流民終於紛紛潰逃。
原以爲撐不過一刻鐘的衆人，就這麼硬生生地撐了一個時辰，而且終於熬下來了，等待了救兵。
已經是深夜時分了，沒受傷的和只受了輕傷，紛紛擡着重傷的人回來，等待救治。
其他人能夠稍作休息，或者是收尾，但作爲醫生的趙灩凝師徒幾人，包括一些纔剛過入門只能打下手的，卻依然在忙碌，連歇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這都是一條條的人命啊！
這其中，大都是十幾歲的小女孩們。
是的，就是這羣小女孩們。
眼看着這牆要守不住的時候，不少根本不會武功的小姑娘們，也都瘋了似的往前衝。手上沒有武器的，直接拿着一根竹竿就上去了。
她們是用自己的命，填築了這個缺口。
這些小女孩們，已經是無親無故，或者有，只是他們已經不知道去哪裏找，又或者不願意去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