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清握着手機，匆匆走進自己的房間，反鎖上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將洗手檯的水龍頭打開，這纔去陽臺上接聽，聲音壓得低低的，“天奶……天姨。”
季小清低着頭，聽着電話那端的震南天說的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淡。
時過境遷，什麼都會改變。
從前，在林家雨林的時候，對她愛護有加的天奶奶，這次的語氣明顯疏離了很多。
而且，天姨肯定知道花錯去出任務了，她卻選擇在這個時候，要求和自己見面，只怕……
季小清自嘲地笑了笑，聲音平和地說，“好的，天姨。明天見。”
掛斷震南天的電話，季小清雙腿發軟，扶着自己的膝蓋，虛弱地蹲在地上。
季媽媽站在門外，聽着流水聲，遲疑很久，皺着眉頭，放下準備敲門的手。
女兒早就長大了，她已經老了。
有些事，女兒不願意告訴她，或許是不適合讓她知道。
季媽媽嘆了口氣，眼裏有笑意，有欣慰，也有落寞。
季媽媽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掏出一把小蔥來，細細地清洗，切段。
拿了個小碗，倒入生抽，老抽，白糖，再放點醋，香油，攪拌均勻。
熱鍋放油，將小蔥放進去，小火煸炒。
季小清關掉水龍頭，從房間出來，就聞到淡淡的蔥香。
家裏的抽油煙機是嚴謹的德國人出品的最好的牌子，平時做飯，別說油煙，連飯菜香都很難聞到。
這是香到一定程度，才滿溢到客廳！
季小清面帶微笑地跑進廚房，賴在季媽媽身邊。
季媽媽轉頭看了看女兒。
女兒神色如常，而且還笑盈盈的，這反倒讓季媽媽的心裏沉了沉。
季小清好奇地問，“媽媽，還沒炒好嗎？蔥都快糊了！”
季媽媽笑着說，“蔥要炒焦了，做的蔥油拌麪纔好喫！”
季小清靠向季媽媽的肩膀，“我要是每天都能喫到媽媽做的飯就好咯！”
季媽媽將事先調好的醬汁倒進鍋裏熬煮，說，“這有什麼難的？你和花錯以後住在這裏，不就成了？”
季小清摸了下鼻子，苦笑，“不可能的啦！花錯的事業重心不適合遷移到這裏。”
季媽媽看了女兒一眼，還是決定問句，“這麼多年過去了，花錯再忙，你倆的婚禮總得抽點時間補辦吧？不辦婚禮，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季小清垂下眼睛。
婚禮？
花錯肯定想辦婚禮的，但，心心當年在婚禮上，險些喪命，這給花錯造成極大的心理陰影，所以，這些年，他不說，她更不好意思去提。
而且，對她來說，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其他的都是作秀給世人看的儀式而已。
她很豁達的。
季小清低下頭，自嘲一笑。
唯獨不能豁達十年前的遭遇的痛苦。
她很聰明。
震南天是很愛護她，但這邊不代表震南天會認爲她適合成爲花錯身邊的女人。
十年來，她能留在花錯身邊，不過是因爲花錯篡改了她的記憶，令她忘記過去，而震南天最憐愛這個小兒子，害怕花錯崩潰，這才允許她留在花錯身邊。
她恢復記憶以後，在花門，甚至，在這裏鬧出的動靜，逼迫花錯用自殘的方式，喚回她的意識……總之，所有的動靜，肯定都會被天姨安排的眼線，及時地反饋回去。
這正是花是和花對突然登門的原因。
因爲只有他們親自央求花錯，花錯纔會暫時離開她的身邊，去完成天姨交代的任務。
如此以來，天姨纔有和她單獨見面的機會。
季小清從後面抱住季媽媽圓潤的腰身，眷戀地蹭了蹭，“媽媽。”
季媽媽撲哧一樂，“你這孩子，越大，還越愛撒嬌了！”她的乖女兒，只怕是在孃家受了委屈吶！不想她擔心，才怎麼問都不說，一個勁兒地岔開話題，可憐見的！
季小清感受着季媽媽身上傳來的溫熱，笑嘻嘻地說，“媽，你身上的肥皂香，真好聞。”
有媽媽真好。
無論明天天姨對她說什麼，甚至要求她離開，她都不會怨恨天姨。
因爲天姨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們共同愛着的那個叫花錯的大混蛋。
季媽媽關了火，拍拍女兒的小手，“好了好了，去把麪條拿來，下到煮鍋裏。”
季小清眨了眨眼睛，趕緊去拿了一包細圓面出來，遞給季媽媽。
季媽媽將麪條灑進鍋裏，用筷子攪了攪，笑着說，“小清，我突然想起，你爸爸還說過情話呢！”
季小清好奇了，“我爸說什麼了？”
季媽媽嫌棄地撇撇嘴，“你爸說，麪條一下進鍋裏，就軟了。我一見到你呀，心就化了！”
季小清：“……”噗！
——她爸爸要是活着，能出一本土味情話文集。
季媽媽將六七分熟的麪條撈出來過冷水，看着囧囧有神的女兒，“幹嘛一臉的嫌棄？我還想多聽幾句呢！拿盤子！”
季小清連連地點頭，拿了兩個專門吃麪條的青花邊的盤子。
季媽媽將麪條分配好，淋上熬好的蔥油，攪拌均勻，再將事先撈出的小蔥放到麪條上，擺成心形。
季小清笑着搖搖頭，“媽，你真可愛！趕緊給自己找個老伴吧！不然，都沒人欣賞您的有情調。”
“去去去！我要找，早就找了。我好不容易將你這個討債鬼拉扯大，現在一個人過得自由自在，纔不會想不開呢！”
季小清嘆口氣，默默地端走麪條，走着走着，她回頭對季媽媽一笑，“媽，我跟你說，真有讓你動心的，千萬別錯過！相信我，爸爸也希望你以後有個人在身邊照應。”
季媽媽愣了愣，沒好氣地說，“季小清，這種話，不要再說了。我就一個丈夫，不然，等上了天堂，他們會爲我打起來的！”
季小清：“……”
——她媽媽的腦回路，還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清新脫俗。
季小清卷着麪條，看着悶頭吃麪的季媽媽，“其實，不是這樣的。媽，聖經上說，在天國裏，人不娶也不嫁。”
季媽媽驚奇地瞪圓眼睛，看着女兒，“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