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涼拌小菜做好,五穀雜糧粥也煮好了。
喫過簡單的早餐,慕容瑤瑤換了身衣服,戴上墨鏡和口罩,挎着最輕便的帆布袋,便出門了。
既然很喜歡看《放牛班的春天》,反正閒來無事,今天就去帝都的一家福利院,看看那些和她一樣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那些在這個世界上,內心情緒如同雜草瘋長,外表平靜如同深海的孩子。
慕容瑤瑤沒有開車,因爲她將在帝都使用的那輛車,就扔在了之前租住的那個小區的停車位上。
這段時間,她要麼是打出租車,要麼是坐地鐵,至於公交車,除了和宋歌一起坐的那次,她還沒有嘗試過,因爲刻板印象,地鐵要比公交車清淨衛生一些。
從慕容瑤瑤現在住的小區到她想去的福利院,剛好有地鐵經過,只是下了地鐵後,要麼打車,要麼得自己走上1.63公里。
慕容瑤瑤到了地鐵站,見地鐵站旁邊有一家比較大型的購物廣場,便信步走了進去。
半個小時後,她拎着滿滿當當的兩袋東西,進了地鐵站。
經過十多站,慕容瑤瑤隨人流出站,根據提示,從5號出口,上到地面,她攔了輛出租車,3點多一點,到了福利院門口。
“您好,我來看孩子。”
慕容瑤瑤心平氣和地詢問負責值班的門衛。
門衛擡起頭,看向窗外的姑娘,問:“一個人啊?”
慕容瑤瑤點頭。
“不行。我們這裏有規定,只接受團體探望。”
慕容瑤瑤的心沉了沉,她咬了下脣,語氣謙和地說,“不能通融麼?我大老遠跑一趟。您看,我給孩子買了好多……”
一個小女孩躲在鐵欄門內的一顆梧桐樹後,露出小小的臉蛋,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容瑤瑤。
當兩人的視線交匯。
小女孩對慕容瑤瑤,咧開嘴,安靜地笑着。
慕容瑤瑤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就是看着那女孩。
“你怎麼又跑出來了!趕緊回去!”門衛無奈地看着梧桐樹下的小女孩。
小女孩卻不怕門衛,她甚至一下子從梧桐樹後跑了出來,來到鐵欄門前,兩隻小手抓着鐵欄,仰起小臉,眼巴巴地看着慕容瑤瑤,問她,“姐姐,你是來領養小孩子的嗎?”
慕容瑤瑤被問得噎了一下,才道,“我不領養小孩子。我,只是來看看你們。”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在每個角落,都有一個名字叫貝比諾的孩子。
但是,不是每一個叫貝比諾的孩子,都能在禮拜六等來他的馬修,搭上一輛紅色巴士,開往春天,得着靈魂的溫暖和安息。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公平可言,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決定了,有人生來接受祝福與愛,有人生來忍受詛咒和恨。
慕容瑤瑤如此消極地想,心裏充滿了不甘心,便對眼前的小女孩也充滿了同情心,甚至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門衛遲疑了一下,“好吧。謝謝您。”
慕容瑤瑤深深地看了眼那個蒼白的小臉緊緊地貼着鐵欄的小女孩,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瑤瑤就像那沙漠裏迷路的旅人,漫無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因爲眼目所見的只有一望無垠的高低起伏的沙丘,沒有邊際,沒有盡頭。
其實,當一個人的生活如一片荒蕪的沙漠,一時之間,卻走不到看不到盡頭的死亡,那麼,他要想不繼續在沙漠裏迷失方向,或許有一個辦法——自己去栽種希望,比如養一隻小狗,在照顧新生命的過程中,他會被轉移注意力,不再注視令自己悲傷的過去和令自己沮喪的環境,與此同時,他也會被這個小生命是如何努力生存所激勵,感到無地自容的同時,進而迸發堅持下去的動力和信心。
然而……
慕容瑤瑤跳起來,揪了一片綠葉,放在嘴裏,吹起嘹亮的口哨。
然而,她可沒有將小動物養活的本事。
慕容瑤瑤走着走着,上了天橋。
她趴在欄杆上,注視橋下時而經過的汽車,又擡起頭,望向今日格外湛藍的天空。
前些日子,帝都一直在下暴雨,彷彿雲朵也失戀了,倒是令她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些慰藉。
這幾天的帝都,倒是緩過勁來了,每天都有陽光普照,天藍藍,雲白白,就跟兒童畫似的,使人只能因爲如此簡單的天色而心生溫柔。
至少,她不再焦躁了。
慕容瑤瑤伸手又摘了一片樹葉。
她取下嘴裏的樹葉,將這兩片樹葉,放在一起比較。
都有葉脈,都有葉肉,都有葉紋,也都有葉柄……正是這一切組成了一片樹葉。
人的一生是由什麼組成的呢?
歡欣喜樂?
勞苦愁煩?
慕容瑤瑤的腦海裏浮現了陳芸的那張臉。
陳芸的一生是由珍珠串成的一條項鍊。
每一顆珍珠是她爲家人付出的每一天。
慕容瑤瑤將兩片樹葉疊在一起,吹出了更嘹亮的口哨。
玩累了,慕容瑤瑤就將樹葉扔進了天橋上的老破垃圾桶裏,她掏出手機,靠着欄杆,玩起了遊戲。
遊戲是荒廢時間的利器。
感覺不過玩了片刻,再次擡頭,夜色已經降臨。
天橋上的燈都亮了,是安置於腳邊的小燈,一個挨着一個,若是黑夜裏,富有詩人情懷的人,估計會發布朋友圈說自己走在了銀河裏吧。
慕容瑤瑤揉揉感到飢餓的胃部,沿着來時的路線,下了橋,然後,她跟着手機地圖導航,花了二十分鐘,回到了那家福利院,彼時,天已經黑透,四周靜謐,深幽,因爲孤兒院處於帝都比較偏僻的區域。
奇妙的是,在安靜的氛圍裏,孤兒院門外的梧桐樹,卻都在輕輕地晃動着枝椏,葉片更是搖頭晃腦,彷彿在跟她打招呼。
慕容瑤瑤藏身於樹後,趁着門衛不注意,她悄無聲息地來到福利院的院牆,就像一隻靈巧的貓,敏捷地翻牆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