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轉了一大圈,轉來轉去,他終究還是在一個漆黑的家門前徘徊。 .
剛要關門離開,他還是走了進去,開了燈。
身體疲憊極了,他知道這不是因爲今天下鄉造成的,而是,而是因爲他失去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他終究是個凡人,有着凡人的肉身和靈魂。
躺在沙發,用手遮住雙眼,儘管客廳裏一片漆黑,可他還是改不了這樣的習慣。
這世的事,不抱有希望不會有失望,他怎麼會忘記這一點了呢?
都怪蘇凡,這個笨蛋,被她傳染的他現在都變得,變得智商低了好多,變得不再是他自己,這樣的一個人,他都覺得陌生。她讓他想了很多以前都不會去想的事,讓他做了以前都不會去做的夢。可是,她竟然這樣,在改變了他之後甩手走人了!
不負責任的傢伙!
即便如此,他該怎麼辦?把她抓回來質問?還是強迫她留在自己身邊?
霍漱清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儘管忙了一整天,卻沒有一點想喫飯的念頭,便習慣性地走到書房打開電腦,開始查看今天有沒有什麼信件,看看市長留言板又有什麼新內容,看看新華和人民的新聞。
然而,當他剛坐在電腦前,看見電腦前面擺着的一個信封,面娟秀公正的字寫着“親啓”兩個字。
沒有收信人的名字,可是很清楚收信人該是誰。
他的心,猛地顫了下,放下杯子,拿起信封,掏出那封信的時候,一張銀行卡和鑰匙掉了出來。
霍漱清的心裏,大致已經知道信裏在寫什麼。
打開那封信,她那娟秀的字跡落入了他的眼。
信紙有點皺,那是被滴落的眼淚浸溼的結果。
她說謝謝他一直包容她,可是她沒有辦法再面對他——
真是笨蛋!蘇凡,你真是笨蛋!
他不願看了,他沒想到兩個人這樣再次終結了。
可是,他要這樣終結嗎?他能放得下她嗎?
不行,他要和她重新談一次,必須!
她不接電話,她在躲着他,那不會讓他找到,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會現身,一定!
撕掉了那封信,他把卡和鑰匙拿在手裏,關燈走出了家門。
夜晚,對於兩個人來說都是漫長難捱的。
蘇凡沒有去別處,在市區漫無目的走了大半天,實在無處可去無人可找,只好拉着行李來雲城大學找邵芮雪。
邵芮雪走出辦公樓,驚訝地看着一副要旅行的蘇凡,還沒開口,蘇凡撲到了她懷裏。
“怎麼了,小凡?”邵芮雪擔憂地問,蘇凡卻只是搖頭。
她不善於把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從小是如此,不管有多高興還是有多難過,全都藏在心裏。藏着藏着,那些歡樂與悲傷也都隨着時間消失了,回過頭再想想那些事,竟會想不起自己當時爲什麼要高興或者難過。可是,有些記憶可以消失,有些記憶,卻是會深深刻入腦海,根本忘不了。忘不了,也壓在心頭,連氣都喘不了。
“雪兒,我——”她還沒開口,邵芮雪打斷了她的話。
“走,我們去花園裏說,這裏人太多了。”邵芮雪說着,拉着蘇凡的胳膊走向了辦公樓前方不遠處的花園,讀書的時候,兩個人經常在這花園裏讀書聊天。
夏日炎炎,花園裏巨樹參天,遮蔽出一片片的陰涼,走進這裏,絲毫感覺不到一絲的熱氣。
兩個人找了張長椅坐下。
“怎麼了,小凡?你慢點說1邵芮雪道。
蘇凡便把這幾天的事告訴了她,邵芮雪大驚,緊緊拉着蘇凡的手。
“小凡,你別難過,別把責任都往自己身攬。”邵芮雪道,“還有生化這回事啊?我真的從沒聽說過!醫生沒說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蘇凡搖頭,道:“醫生只說這是自然現象,可是,如果這是很自然的,爲什麼我們都沒有聽過?我覺得,我覺得醫生只是安慰我——”
邵芮雪想想,道:“我們都不懂,不如查查不好了嗎?”
“我查過了,說的也是一樣。”蘇凡道。
“那你還自責什麼?既然是自然現象,那是說不管你做什麼,哪怕你天天躺在牀不動彈,該發生的還是要發生。”邵芮雪道,她看着蘇凡腳邊的行李箱,道,“你拎着這東西是幹嘛?難道你要和霍叔叔分居?”
“他和我在一起,都是因爲孩子的緣故,現在連孩子都沒了,你覺得我們還有必要再糾纏下去嗎?”蘇凡嘆道。
蘇凡不語。
“小凡,事情都發生了,你們兩個人要好好談一談,未來該怎麼樣,必須要你們自己解決。你這樣一味逃避,根本不是辦法——”邵芮雪說着,卻被蘇凡打斷了她的話。
“你既然知道逃避不好,爲什麼每次出了問題都要逃?”蘇凡問。
“傻瓜,對待不同的男人要用不同的策略。羅宇輝那個傢伙,我用這一招會很管用。不管我逃多少次,他都會乖乖地跟我道歉。可是,霍叔叔會嗎?他會來找你,然後哄你?你自己想想?”邵芮雪道。
的確,霍漱清和羅宇輝不同,他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他怎麼會哄她?而且,不對,她這樣離開不是爲了讓他來哄她回去,不是爲了給他一個威風,而是——
“是呀,你既然都這麼明白,還玩什麼失蹤?”邵芮雪聽她這麼說,道,“你心裏只要還愛霍叔叔好好和他在一起,他不會讓你受委屈的1
她知道他不會委屈他,他那麼好,怎麼會讓她受委屈?可正是因爲如此,她的心裏才難受的不得了,她情願他怪怨她——
“那你打算怎麼辦?”邵芮雪問。
“我,我想先靜一下,明天開始班,然後繼續生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蘇凡低聲道。
面前,偶爾會有學生走過,像她們當年的樣子。
邵芮雪看着她,心想,你真的能放得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嗎?
“我想去把頭髮剪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蘇凡突然撓了撓自己的長髮,道。
“好啊,我也想修一下劉海,次那家店給我沒剪好!今天我們去一家新開的店試試!”邵芮雪說着,拉着蘇凡的胳膊起身。
都說頭髮是煩惱絲,剪短五千煩惱絲,人也會變得六根清淨。儘管這只是佛教的話,可是到了現實,失戀了剪頭髮,倒也不怪。
當那陪伴了自己十來年的長髮一根根飄落在地板,蘇凡望着鏡子裏的自己閉了眼睛。
剪了頭髮換個髮型,這是重新開始的第一步!
只是,看着短髮的自己,蘇凡覺得很不適應,邵芮雪卻笑着拍拍她的肩,說“這樣看起來輕鬆多了!你以前的長頭髮顯得好累贅,這下好了,一看是個幹練的職場精英!”
職場精英?她這輩子什麼精英都沒做過,從現在開始,能變得幹練一些,倒是也不錯。
可是,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蘇凡想起了霍漱清,想起他以前很喜歡用她的長髮纏着他的手指。他一定是喜歡長髮的女人吧,像孫蔓是那麼一頭波浪卷,成熟嫵媚!
這一晚,蘇凡和邵芮雪去了羅宇輝的住處,羅宇輝被邵芮雪趕去他同事宿舍住了。
躺在牀,蘇凡看着自己手機裏那麼多的未接來電,心裏不住地抽痛。
他在找她,不知道他看了她的信沒有,不知道他心裏怎麼想——
可是,不管怎樣,邁出了這一步,腳步不能收回去了。
蘇凡刪去了他的號碼,刪去了所有的通話記錄,刪去了所有的短信。好像他從未出現在他的生命,好像她從來都是一個人!
這樣也好,她本來是要和他分開的,因爲孩子的突然到來又重新和他走到一起繼續這種錯誤的關係,現在,徹底分開,倒是解脫了。以後,她可以在心裏默默地想念他,可以默默地愛着他,不用讓他知道。
可是,正如邵芮雪所想,真的能放得下嗎?
天亮了,蘇凡早早起了牀,給自己和邵芮雪買了早飯。
往常她總是提前十分鐘到單位,這一點,曾泉說的還是很對的。提前十分鐘到,電梯裏的人不會很多,更重要的是,不會遇他。今天,她卻來的更早,整整提前了半小時。提前半小時到單位的結果是,電梯裏走廊裏一個人都不會碰到!
然而,在蘇凡打掃辦公室等待班時間到來的時候,手機響了,她看了下,是霍漱清的號碼!
他爲什麼在這個時間打電話?
竺科長每天班是踩着點進門的,蘇凡關辦公室的門,接了電話。
“回來班了?”他的語氣沒了以往的親暱。
“嗯!”她怪,他怎麼知道她來班了?
事實,她進大樓的時候,霍漱清的車子停在了院子裏,他老遠看見了她的背影,可是那個短髮的她,倒讓有些陌生。
“離班還有二十分鐘,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他說。
/41/4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