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會這樣,她到底怎麼了?”霍漱清追問。
醫生一邊逐一進行着檢查,給護士說着數據。
“病人是槍昏迷的,可能是大腦裏殘存的記憶造成的恐懼,現在意識開始恢復了,恐懼感將其他的感覺都排斥出去,讓她情緒緊張的。”醫生說道,“等檢查完畢打一針鎮靜劑。”
霍漱清看着她那緊皺的小臉,心裏滿滿的都是難過與不捨。他抓住她的手,不停地在她的耳邊叫着她的名字,想要爲她驅除那無盡的恐懼。此時,他真的好想鑽進她的腦子裏,揮着大刀將那些讓她害怕的惡魔全部趕走!可是,他根本做不到。
原本包裹着他的疲憊,在這一夜全都消失不見,他在一旁看着醫生爲她檢查,爲她用藥,這樣折騰了一夜。
主治醫生蔣主任接到護士的電話後趕緊趕到了病房,聽了值班醫生的檢查報告,又親自爲蘇凡做了幾項檢查,安排了今夜的治療辦法,和霍漱清出了病房。
“從醫學的角度來說,病人已經甦醒了,可是,事發的那段記憶給病人造成很大的精神傷害。所以,雖說她甦醒了,可是潛意識裏的恐懼還在讓她抗拒甦醒的事實。通俗的說,她現在沒有安全感,極度缺乏安全感——”蔣主任對霍漱清說。
“那怎麼辦?”霍漱清問。
“我會聯繫精神科的醫生過來爲她做個精神評估,我們還是要兩方面共同努力爲她排解這種心理恐懼,讓她感受到你們對她的愛,慢慢地幫助她對抗內心的恐懼。另一方面,是要開始物理治療的階段了。不過,她的體質還很差,這一點需要慢慢來。”蔣主任道。
霍漱清點點頭。
“等病人的情況穩定些了,我們再準備爲她的身體做一次整形,修補她身的疤痕。院長會安排的,您不用擔心。”蔣主任道。
“謝謝你,蔣主任!”霍漱清和醫生握手,道謝。
“不客氣,霍書記,我現在回去聯繫專家組制定詳盡的治療方案1蔣主任說完,離開了病房。
醫生的回答,讓霍漱清心裏原本因爲蘇凡甦醒而產生的喜悅,倏然消失了。那件事對她的影響,好像他預期地要嚴重。
她害怕,她怎麼會不害怕呢?爲什麼他沒有保護好她?爲什麼——
可是,不管霍漱清此刻如何地懊悔,都已經於事無補了。
時間,已經是凌晨五點半,他想了想,還是給曾元進發了條信息,說迦因已經醒了。
曾元進接到信息的時候,早醒了,開着檯燈坐在牀翻看着報告,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手機一響,他趕緊拿起來看。自從蘇凡住院,他便改掉了以前不怎麼及時看手機信息的習慣,特別是夜裏這種信息。
醒了?迦因醒了?
曾元進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趕緊把電話給霍漱清打了過去。
“真的醒了嗎?”曾元進問。
“是,醫生已經檢查過了,確定是醒了。”霍漱清答道。
“那,那她能說話嗎?她還認識你嗎?”曾元進追問道。
“她,一直都沒有睜開眼睛——”霍漱清道。
沒有睜開眼睛?怎麼回事?
“我馬過來!”曾元進說完,立刻掛了電話。
“,,起牀,迦因醒了1曾元進推着妻子的胳膊,羅茵原本惺忪的睡眼,猛地睜大了,立刻坐起身。
“什麼時候?剛剛嗎?她怎麼樣?”羅茵忙問。
“霍漱清剛來的信息,還不太清楚,咱們趕緊過去看看。”曾元進說着,已經開始下牀去洗漱了。
醒了?我的女兒,醒了?
羅茵什麼都來不及想,內心的喜悅充斥着她的每一個細胞。
等曾元進夫妻到了醫院,蘇凡卻已經被注射了鎮靜劑睡着了,夫妻倆並沒有看到她恐懼的樣子。霍漱清原本應該已經出發去辦公室,卻一直在病房等着他們。病房裏,張阿姨接到霍漱清的電話給蘇凡做了早飯放在冰箱裏,正在給蘇凡擦臉。
“怎麼還在睡?”羅茵一見女兒的樣子,問霍漱清。
“打了鎮靜劑,估計要過幾個小時纔行。”霍漱清答道。
“爲什麼要打鎮靜劑?她睡了那麼久。”羅茵道,“是不是,是不是迦因有什麼問題?到底怎麼了?”
“漱清,怎麼回事,醫生說了什麼,你告訴我們。”曾元進道。
霍漱清便把醫生告訴他的情況講給了岳父岳母,羅茵驚訝地捂住了嘴巴,曾元進則陷入了沉默。
“早八點的時候,蔣主任會召集一個專家組會議,到時候纔會有具體的治療計劃。”霍漱清道。
曾元進拍拍她的肩,道:“彆着急,這已經是個好消息了,慢慢來吧,我們都等了這麼久了,也不怕再多等些日子!”說着,曾元進看着一夜未眠的霍漱清,道,“要去班了嗎?你走吧,我們再陪一會兒!”
坐在車裏去班的霍漱清,腦子裏卻始終都是她那驚恐的神情,內心的自責深深壓着他,讓他無法喘氣。可是,手裏的電腦已經是辦公室傳過來的一些報告,提醒着他還有工作要做。
他打開車窗,讓冬日清晨凌冽的冷風吹進來,讓自己可以冷靜一些。
生活,始終都在繼續,未來不管怎樣的艱辛,他都不能停下腳步!
午,曾元進和醫生了解過詳細的情況後,沒有等到蘇凡醒過來,他已經去班了。羅茵一直在醫院裏守着,直到午十點多,鎮靜劑的效果纔過去。
眼皮好重。
蘇凡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卻是那麼的虛幻,朦朦朧朧的。
“蘇,蘇小姐——”正在爲她按摩小臂的張阿姨,看見她微睜的雙眼,驚叫一聲,坐在外面客廳裏看雜誌的羅茵聽見聲音,扔掉雜誌跑進來。
“張——”蘇凡的嘴巴張開,聲音卻低如蚊吟。
張阿姨拉住她的手,抹着自己眼裏的淚,忙說:“是啊,是我,您還記得我1
“迦因——”羅茵過來,顫抖的手覆女兒慘白的臉。
蘇凡微微轉頭,看向母親。
低低叫了一聲,媽——
聲音很輕,羅茵卻聽見了,淚水滿眶。
“乖,乖,別再說話了,好好休息。”羅茵道,“漱清班去了,你爸爸也是,你不知道,漱清啊,天天夜夜守着你,整個人都瘦多了。這下好了,你醒過來了,他也安心一些了。”
霍漱清——
蘇凡的心頭,像是針扎着一樣,她想說,我要見他,我想他,可是,嘴巴張開,聲音發不出來。
她微微轉頭,望着張阿姨,張阿姨不懂蘇凡要說什麼,和羅茵兩個人面面相覷。
“霍,霍——”蘇凡的嘴巴顫抖着,努力讓她們聽見自己的聲音。
“是找霍書記嗎?他,他去班——”張阿姨說着。
班?他,去了榕城了嗎?他,不要我了嗎?
我以爲會見到你,像夢裏一樣,你等着我,而你——
“好了好了,先彆着急,我給他打電話,打電話。”羅茵見狀,道,又吩咐張阿姨,趕緊給蘇凡喝點水。
而這時,接到呼叫的醫生也來了。
醫生告訴羅茵,病人現在身體情況良好,意識也清楚,沒有出現什麼失憶的狀況,四肢可以按照提示發出反應,現在的問題是不知道行走能力如何,這要等待病人身體恢復到一定程度纔可以。
羅茵喜出望外,等醫生離開,羅茵趕緊給曾元進打電話說了情況,曾元進說開完會馬過來。而霍漱清接到羅茵電話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
“我現在把手機給她,她要和你說話。”羅茵道,說着,把手機貼在了女兒的耳朵邊。
可是,蘇凡發不出聲音。
霍漱清的喉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堵着,他張開嘴,好幾次都說不出話。
“你,在嗎?”她用力說着,霍漱清點頭,鼻頭涌出一股酸澀,雙眼霧了。
“丫頭——”他低低叫了聲,聲音發出來,卻聽着有些啞啞的。
淚水,從蘇凡的眼裏滾了出去,她閉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聽出來了,他聲音裏的疲憊,他聲音裏的滄桑,爲什麼她睡了一覺醒來,他這樣了?
好捨不得他啊!
她好想抱住他,抱住他靜靜地躺着,像以前一樣聽着他的心跳,像以前一樣離他那麼近。
“乖乖聽醫生的話,晚我回來陪你了,乖——”他說。
她不回答,任由淚水吞沒自己。
電話那一頭,霍漱清也是陷入了沉默,他閉眼,將手機貼在耳邊,想要努力捕捉她的每一個聲音,好像他此刻能看見她在自己眼前一樣。
可是,丫頭,我多想在你身邊陪着你,我多想在你睜開眼之後看見的人是我,我多想,多想——
我不能啊!
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似乎是要將心裏所有的自責都暫時釋放在空氣裏,睜開眼,微微笑了下,道:“醫生說過了,讓你開始喫點東西的,張阿姨已經給你做了一些喫的,你聽話乖乖喫飯,養好身體,明白嗎?”
她微微點頭,卻是在低低啜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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