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地處江南魚米之鄉,自古以來以精美的絲綢製品而名聞天下,並且產生了名叫“玉繡”的特殊刺繡工藝。玉繡,自然是取自玉湖的名稱。博物館裏,展出的多是歷朝歷代的玉繡。
以前在榕城住的時候,蘇凡也來過幾次絲綢博物館。她喜歡從傳統化裏尋找設計的靈感,最近陷入了設計的僵局,自然也要來這裏努力一下。
從博物館出來,已經到了午。可是她沒什麼胃口,在旁邊的麪包店買了一塊麪包,買了一瓶茶,走到博物館附近的玉湖。
入冬之後,玉湖那茂密的樹木,反倒讓人覺得陰冷,風一吹過來更加寒冷了。可是穿過林子,到了湖邊,似乎——風更大了。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湖邊顯得越發人跡罕至。雖說玉湖一年四季都是人潮涌動,可是到了冬天,坐在湖邊看景的人不多了,更多的都是走來走去的遊客或者市民。
蘇凡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一個人坐在長椅。
風吹亂了她的長髮,不遠處的渡口,一隻又一隻的小船停在那裏,到了冬天,遊船的生意也冷清了許多。
都說玉湖一年四季都是美景,可是此刻,對於蘇凡來說,她坐在這裏,只想讓自己平靜一點,腦子清醒一點來思考未來。
掏出手機來看了眼,依舊是停止服務的狀態。
不知道嘉漱怎麼樣了,那孩子總是好像缺乏安全感一樣,她這一走,孩子,孩子會不會哭的——
湖邊總是風大,蘇凡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了。
走到西南面的那個門出去是槐蔭巷,她來這裏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槐蔭巷那邊是最好的去處了。
沿着湖邊走到了玉湖的西南門,蘇凡過了馬路一直走向巷子。
巷子裏,一如既往的安靜。高跟鞋走在石板路,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走到家門口,蘇凡的手撫門板,擡頭看着門頂伸出來的紫藤花的乾枝,閉眼。
在槍昏迷的那個時候,好像這個場景在夢裏不停地出現着,夢裏是那燦爛的紫藤花,紫色花瓣漫天飛舞的時候,霍漱清走過來,向她伸出手,說要帶她回家!
帶她回家啊!最終,還真的是他帶着她回了家,帶着她離開了那個黑暗恐怖的世界。
手,貼在門,顫抖着,淚水從她的眼裏流出來。
“雪,雪初?”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那麼熟悉的聲音,她猛地回頭——
是逸飛!
他站在她身後一米的地方,依舊是她熟悉的面容,是她熟悉的聲音,可是,他的聲音,顫抖了。
眼眶裏的淚,在她回頭的剎那飛了出來,他看見了。
他以爲自己再也不會爲她的眼淚心痛,可是,當她的淚水從那如瓷的臉頰流下的時候,他的心頭,好似被那淚水化成的尖刀割了下。
可是,她很快擦去了臉的淚,對他擠出了一絲笑意。
“你怎麼,怎麼——”她折身走向他,微笑着問道。
覃逸飛看着他臉未乾的淚痕,心頭像是被什麼割着,道:“我,回家一趟,有客人——”
他的語句也不連貫,蘇凡對他笑了下,點點頭,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自家的門,道:“我,回來看看,看看家裏,呃,還有店裏。”
“哦。”他只是這麼應了聲,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蘇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自己是離家出走的,面對逸飛,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你回去吧,呃,再見1她只好和他道別,依舊微笑着,擺擺手,折身去開門了。
她的語氣,疏遠的好像兩個人只是認識的人一樣。
他也沒有再說什麼,也只是木然地說了聲“再見”!
蘇凡開了門,見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便笑了下,道:“你趕緊回去吧,要不然,讓客人等久了。”
他“嗯”了一聲,看着她關了門。
她這麼關了門,這麼——
他們本是無話不談的,可是如今走到這樣的境地。
這樣不是也挺好的嗎?他一直希望的不是她可以平靜生活嗎?他很清楚自己會對她的生活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又何必去打擾她呢?
擡腳走過那個門口的時候,她回頭那一刻眼裏的淚猛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腳步猛地滯住了。
他回頭,定定地盯着那扇門,良久不動。
她爲什麼會站在那裏哭?出了什麼事了嗎?可是,能出什麼事呢?會是什麼事呢?
身後傳來一聲喇叭聲音,他回頭一看,趕緊站在路邊了,因爲他是站在路間的,車子怎麼都沒辦法繞過去。
車子擦身而過,他的眉毛蹙動着。
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逸飛,自從逸飛訂婚以來,兩個人都主動減少了聯繫,再加念清的榕城的業務已經大部分被轉移,留在這邊的部分也是完全由邵芮雪在經營着,她和覃逸飛已經沒有什麼理由再聯絡了。
他要結婚了,她爲他開心,因爲葉敏慧真的是很愛很愛他,爲了他付出了那麼多,用一個女孩子最美的時間愛着他等着他,他們,一定會很幸福的,一定!
坐在客廳前的臺階,蘇凡望着前方。
外面有車子的喇叭聲響了下,逸飛應該已經走了吧!
坐在這青石板,畢竟是冬日的天,很快冷了。
在蘇凡起身的時候,門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誰啊?怎麼會這麼急的敲門呢?
她小心地走過去,試探性地問了句“哪位?”
結果傳進來的是覃逸飛的聲音,她愣了下。
“雪初,請你開一下門,我有些話想和你說。”他說。
她沒有理由不開門的,不是嗎?
門,緩緩打開,她那麼出現在他的面前,驚訝又不解的表情。
“逸飛,怎麼了?”她問。
“呃——”他卻說不出來。
他擔心她,卻說不出來。
這樣,四目相對着。
蘇凡不知道覃逸飛這是怎麼了,良久才笑了下,道:“進來說吧,站在門口聊天也不像話。”
說着,她閃開了讓他進來,卻沒有關門。
“我剛進來,門都沒開,你稍等一下。”蘇凡對他微笑着,趕緊去開客廳的門。
“哦,沒事的,我只是——”他頓了下。
“最近忙不忙?我看你也是瘦了,”蘇凡笑着說道,“是不是婚禮的事很忙?”
她說的那麼輕鬆,至少在覃逸飛聽來是如此。
“嗯,還好,我忙些公司的事。”他說。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女孩子都很在意那一天的,你還是要好好準備一下,給敏慧一個完美的婚禮。”蘇凡對他說着,問他要不要喝什麼。
“不了。”他說。
蘇凡卻還是趕緊打開飲水機,給他準備倒杯水。
“呃,你要和我說什麼?”蘇凡望着他,問。
他坐在沙發,雙肘支在膝蓋,十指交叉着,好像在思考,蘇凡見狀,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坐在他對面。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過了好久,他才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蘇凡愣住了,看着他。
他注視着她,花出來了,卻發現她根本很難回答這個問題。
“呃,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嘉漱怎麼樣?我哥,”說到霍漱清的時候,他明顯頓了下,卻是很短的時間,“我哥他肯定是忙的不行吧!”
“嗯,還好,都挺好的。”她笑了下,道。
總是有些不自然的,他的動作也反映出他此刻不安的內心。
“如果,有什麼事,你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可能我的主意不是非常好,不過,好歹也你一個人想的要好吧1他也擠出一絲笑,道。
蘇凡低頭,兩隻手在一起搓着,卻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說,畢竟這是她和霍漱清的私事,而覃逸飛馬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了,在這個時候她和他說這個——
可是,要是什麼都不說,也不好,不是嗎?他特意折回來找她的。
“呃,準備做禮服方面的設計,可是我以前沒有做過,最近一直在畫草稿,根本,沒有滿意的,過來這邊看看,剛剛去了下絲綢博物館。”她說道,撿了最輕的和他說。
他其實也知道她心裏所想,爲了一個設計稿,她是不會哭的。現在唯一讓她流淚卻又隱瞞實情的,只有她和霍漱清的事。可是霍漱清,霍漱清有什麼事會讓她跑到這裏來一個人哭呢?
既然她不願意說,他也不能直接逼問,何況他已經把話說這麼明顯了。再多說不好了,不是嗎?讓她難堪——
“這樣啊!那你覺得問題在哪方面呢?”他順着她的話,問道。
蘇凡認真思考着,還沒說出來呢,院子裏傳來一個聲音——
“二舅媽回來了嗎?”是葉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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