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身爲霍漱清的妻子,她的一舉一動,並不是那麼簡單,這一點,只要有點政治常識的人都知道。蘇凡,代表的是霍漱清。蘇凡要去查訪幼兒安全和教育,那是霍漱清要查。
可是,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其他部門還是沒有任何動作。
兩週的調研,蘇凡基本對的孤兒院和幼兒園情況有了大致的瞭解,獲得了一手資料。週末,省婦聯辦公室難得地被主任要求加班了。所有參與加班的工作人員,共同整理蘇凡這兩週查訪的資料,蘇凡自己一直都在現場,她要求所有人員不得將這些資料外泄。
畢竟她是領導夫人,誰都知道她是惹不得的。要是惹了她,工作能不能保住都是問題。不光自己的工作是問題,搞不好還會牽連家人。領導夫人背後站着的是霍領導,霍領導的工作作風,下誰不知道?除非是活膩味了,要不然誰願意主動去觸書記和書記夫人的黴頭?
然而,到了接下來的週一,單位接到了婦聯的報告。
這份報告,涉及重點幼兒園和孤兒院,以及部分偏遠地區的幼兒機構。
報告,直接被霍漱清拿到了當晚的單位常委會。
當然,這份報告只是關於幼兒託管教育的一個基本報告,從婦聯的角度出發的一個調查。要想全方位改革幼兒託管教育的一個現狀。
還需要教育部門的協助,共同出臺方案。
儘管如此,這份報告還是讓其他的領導們感到意外。或許。他們不應該意外,霍漱清讓他的妻子去擔任婦聯主任。讓他的妻子放棄設計師的工作來婦聯。
這本身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再加他妻子任的那一天,霍漱清約談了一些部門領導座談,對婦聯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而那個要求,和以往完全不同。這,是信號。誰都看得出來。
而單位的人代會。也即將臨近。
霍漱清更加繁忙起來。
他的工作繁忙,蘇凡也很忙碌,即便是週末也都在忙碌。回到父母身邊的嘉漱。幾乎也還是和張奶奶以及保姆一起生活。只不過再加了一個孫敏珺而已。
在蘇凡的工作引起矚目的時候。江採囡離開了那面省。離開之前,霍漱清和她一起吃了個午飯。因爲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
那是蘇凡到任那周的星期四午,霍漱清和江採囡前後來到之前去過的那個私人宅院。
江採囡先到的。主人adam便領着她到了後院的主廳,給她了茶等候霍漱清到來。
看着院子裏這凋零的冬日景象,江採囡的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樹丫,光禿禿的。
曾經有一篇章記載過一件事,醫院裏的一個老爺爺患了絕症,醫院裏的醫護人員爲了鼓勵他,在他病房外面的那棵樹掉光樹葉的時候,大家把樹葉又粘到了樹,讓老爺爺有信心活到了春天。等到春天,新的樹葉長了出來,病人也精神了許多。
這個故事不知道真假,可是故事的根本也不是說真假,只是說明人的信念對於生命有多麼重要。要是一個生病的人天天看着樹的葉子越來越少,也會對生存失去希望。
現在看着院子裏這光禿禿的樹丫,江採囡的心裏,卻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的身體沒有得絕症,可她的心,得了不治之症。看着這樣蕭瑟的景色,這種絕望,似乎會越來越重。
低下頭,看着杯子裏晃動的水。
門,開了,她擡頭,是霍漱清來了。
“你來了啊?”江採囡微笑起身道。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一下。”霍漱清說着,開始脫大衣了。
江採囡起身走過去,接過他的大衣,掛在了衣架。
“謝謝。”霍漱清道,“定好日子了?”
江採囡知道他問的是離職的事,便點點頭,道:“明天會有人來接任了,我明天晚的飛機離開。”
霍漱清看着她,頓了下,坐在了沙發。
“你,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江採囡問道。
“你難道不知道嗎?”霍漱清道。
江採囡不語。
“事情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我想,你應該能猜得出我爲什麼約你。”霍漱清道。
霍漱清的態度,讓江採囡有點摸不到頭腦。
他要說什麼?肯定不會是“祝你高升”之類的話,他主動提出和她喫飯,那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的。對於霍漱清這種重要人物來說,即便是一個小小的午飯,也不是可以隨便浪費時間的。如果沒有目的,他怎麼會來這裏?
“蘇凡的事,是你自作主張,還是他們指使你做的?”霍漱清直接問道。
江採囡,怔住了,盯着霍漱清。
蘇凡的事?
蘇凡的,什麼事?
那麼多事,她怎麼知道是哪一件?
“或許,我應該換個說法。”霍漱清看着江採囡,“蘇凡從心理醫生那裏得到的治療抑鬱症的藥物,原本應該是讓她的情況好轉,可是,她越來越糟,這件事,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吧!”
江採囡,完全呆住了。
他,他,怎麼會知道?
好,他會知道,可是,起因呢?他怎麼想到是藥物導致的?蘇凡本來神經兮兮的,爲什麼霍漱清要去懷疑藥物?難道是因爲,因爲蘇凡來到那面後變得理智了嗎?可是,即便如此,霍漱清也不至於猜測到藥物身啊!
可是,霍漱清,畢竟是霍漱清,他怎麼會猜不到呢?
“所以,現在她是停藥了嗎?”江採囡道。
“是你自作主張還是他們讓你這麼做的?”霍漱清沒有回答,反問道。
江採囡苦笑了下,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現在還問這些,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霍漱清盯着江採囡,沉默片刻,道:“你,難道不明白我爲什麼這麼問嗎?”
江採囡,怔住了。
她怎麼會不明白?可是,她不敢往別的方面想啊!
“蘇凡,是我的妻子,因爲我的緣故,她遭受了太多苦難,這是我欠她的。所以,我不會讓這些事繼續下去,我也,不會讓那些傷害她的人繼續逍遙法外。”霍漱清道。
江採囡不語。
“你,和他們不一樣,不管什麼時候,我都相信這一點,採囡。”霍漱清說道。
江採囡低下頭。
一個採囡,讓她的心頭。
房間裏,良久地陷入了沉默。
江採囡沒有說話,直到adam敲門進來菜,她還是沒有說話,只是聽着霍漱清和adam聊了幾句。
等到屋子裏又剩下兩個人,霍漱清便說:“喫飯吧!”
江採囡還是沒回答他,只是靜靜坐在自己的座位,看着他。
霍漱清似乎也沒有在意她這樣看着自己,只是拿着筷子喫菜。只不過也有自己的風格,最地道的榕城菜,是從南宋的宮廷菜發展而來。
南宋滅亡之後,宮裏的廚師逃離,改造宮廷菜,久而久之,幾百年之後,便有了自己的特色,出現了榕城菜這個稱呼。而榕城菜被傳播開來,還是得益於民國時代的江浙富商,以及歷史著名的那位蔣某人。
至於霍漱清一直念念不忘的芥菜餡兒的餛飩,屬於地道的榕城小喫。這種餛飩的特點是餛飩皮特別薄,幾乎透明,看得見裏面的餡料。而且,湯頭還要加豬油熬製,味道鮮美至極。今天這飯桌,有霍漱清最愛的這道菜,專門做了兩小碗餛飩。
鮮美的湯汁,在江採囡的脣齒間流轉。
她瞭解霍漱清的一切喜好,自然也知道這道小喫是霍漱清的最愛,現在和他一起喫,嚐到的,不光是食物本身的味道。
“謝謝你相信我,漱清。”江採囡道。
霍漱清看着她一眼,道:“他們還讓你做了什麼?”
江採囡愣住了,看着他。
霍漱清似乎不打算跟她解釋爲什麼自己要這麼問,爲什麼這麼咄咄逼人,他這種居高臨下的氣勢,讓江採囡有點無法,心情無法平靜。
她說嗎?還是。
“葉恆是不可能救出來的,我不會讓他逃脫。這一點,你可以回去告訴你父親。至於你們挑撥曾泉和我的關係,這一點,你也可以告訴你父親,讓他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霍漱清看着江採囡,道。
他從未這樣冷情,何止是冷情,簡直是無情,完全無情。
可是,她能指望什麼呢?本來都是互相要置於死地的對手,怎麼可能會溫情脈脈?而這一場鬥爭,早註定是一場生死之戰了,兩個陣營,不知道多少個家族多少人,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不管最終是誰勝出,曾泉,或者葉家方面選出來的人,鬥爭,也沒那麼容易結束。
“漱清。”江採囡叫了一聲。
霍漱清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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