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秦暖暖緊緊抿着脣瓣，一雙貓瞳裏滾動着淚水，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來。
她高高昂着頭，目光清冷而驕傲，逼視着林羽博坦蕩而無畏。
彷彿是受盡了委屈，卻又倔強不肯吐露一個字的孩子。
林羽博愣住。
擡在半空的手久久落不下去。
半晌，他頹然的放下手。
“暖暖，對不起。”
明明被打了的人是他，可鬼使神差，他主動開口道歉。
秦暖暖抿着脣不說話。
只冷眼睥睨着林羽博。
不知道爲什麼，他明明是不喜歡秦暖暖這種脾氣又壞又任性驕縱的女孩。
出國之前，他更喜歡的是秦安可那種溫柔善良的較弱美人，稍微說一句重話就有可能啪嗒啪嗒掉眼淚，要小心翼翼呵護在掌心。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養一尊金貴的蘭草。
而秦暖暖這是路邊拔光了沒幾天就能瘋長的雜草。
可看見這樣的秦暖暖，林羽博的心卻不可抑制的抽痛了一下。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爲什麼。
林羽博躊躇半晌，纔對着秦暖暖說，“我不該把你丟下，一個人出國去，我承認當時我被你打得傷透了心。”
秦暖暖冷笑，“你那是活該。”
讓她沒想到的是，一向來眼高於頂的林羽博竟然點頭，“的確是我活該。”
秦暖暖一臉震驚。
這個人腦子壞掉了？
她嗤笑一聲，“林大少爺也有認錯的時候？”
林羽博垂眸，嘆息了一聲。
“暖暖你知道嗎？在國外的每一天，我都回憶着那天的場景，一幀一幀像是過電影一樣，我看到了你的痛苦，也知道你的無奈。我該留下來陪你一起渡過難關，而不是……”
“我已經不需要了，你可以再回美國去。”
看着秦暖暖這麼冷漠的樣子，林羽博的心口更痛。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也許，他是真的愛上了這個倔強卻又脆弱的少女。
林羽博想，只要這次他的任務成功，他可以和秦暖暖在一起，在自己的身邊給她留一個位置。
他垂着眼，凝視着秦暖暖被海風吹亂的長髮，“暖暖，我可以懺悔，我可以贖罪，只要你願意原諒我，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那你跳海吧，”秦暖暖冷冷說。
林羽博愣住。
半晌，他才苦笑，“你真的那麼恨我嗎？”
秦暖暖點頭，“你死了纔是最好的。”
林羽博深深望着秦暖暖，“你到底在邵九霄身邊受了什麼樣的折磨，以至於讓你這麼恨我？”
他的聲音很大，力求讓馬路上車裏的邵九霄聽到。
秦暖暖一巴掌揮開林羽博試圖再次撫摸自己臉龐的手，涼涼開口。
“從來和別人沒有關係，我恨你，只是因爲你。”
林羽博手背微紅，他有些失落得斂眸。
深深凝望着秦暖暖，瞳孔之中倒映着她決絕無情的樣子，似乎是決意將她刻進心裏。
他沙啞着嗓音，深情款款對着秦暖暖說，“暖暖，只要是你說的，我都願意去做。”
說罷，他轉身衝進了洶涌的海水之中。
今天的風很大。
捲起的海浪一頭高過一頭，很快將林羽博整個淹沒，吞噬進了廣袤的海水之中。
驟然，有一個巨大的力道拖拽着她，猛地往後一拽。“你瘋了嗎！”
邵九霄歇斯底里得怒吼聲伴隨着海浪和風的呼嘯聲傳向廣闊無垠的海的另一邊。
秦暖暖腳下趔趄，往後一下子倒進了邵九霄的懷裏，被他死死箍住。
整個人都被抱起來，小心翼翼得退離了海浪線，站在平坦乾淨，最重要是海水觸碰不到的細沙灘上。
邵九霄這才鬆了鬆環在懷中的少女，卻是不敢徹底鬆開她。
他目露兇光，眼底裏洶涌席捲着瘋狂的暗色，似乎受不得一點點的刺激，否則就會爆發出毀滅一切的黑暗。
他知道自己情緒的不穩定，偏執而冷戾，沒有一般人的同理心，除了秦暖暖更不會再溫柔對待任何人。
他害怕自己，會做出傷害秦暖暖的事。
可懷裏的小狐狸精卻是有恃無恐的擡頭看着，伸手扯了扯邵九霄繃緊的俊顏。
“你是不是擔心我會跟林羽博跳海殉情？”
虧她還笑得出來！
邵九霄摟着她的時候又緊了幾分，抿着脣不說話。
秦暖暖吐了吐舌頭，親親他的喉結，討好的笑，“人世間這麼美好，我老公這麼帥這麼溫柔，我喫飽了撐的跟個渣渣一起死，我是有多想不開？”
上輩子林羽博爲了徹底擊潰邵九霄，也曾經想出一個昏招。
攛掇着她和他一起殉情。
結果被秦暖暖拒絕了，還狠狠跟林羽博吵了一架。
她從來不是輕賤生命的人。
即使上輩子用假自殺逼邵九霄離婚，她都是做了萬全準備。
只可惜所託非人，秦安可試圖害她，想要弄假成真徹底剷除她這個情敵。
幸好邵九霄及時趕到，把她救回來了。
這麼想着，秦暖暖擡頭，漆黑的眼瞳一瞬不瞬看着他。
“我的命是你的，除非你想讓我去死，否則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她忽然狡黠一笑，“邵九霄，你想我去死嗎？”
邵九霄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是反覆將前半句話在舌尖仔細碾磨，“你是命是我的。”
“是你的，我的命是你的，我的身體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最後一句，秦暖暖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道。
霎時間，所有曖昧和溫情被沖淡，就連頭頂那輪泛着白光的太陽都漸漸閃爍着黃色的光。
邵九霄哭笑不得看着她。
捏了捏她的鼻子，“皮。”
皮到靈魂深處的秦大小姐，像是聽到了什麼，忽然回頭。
就看見海浪之中沉沉浮浮着一具掙扎的靈魂。
林羽博大喊着救命，拼命想要游回岸上，但是每一次衝擊着把他往前推，必有一個更加強大的力量裹挾着他將海浪往回推。
鹹腥的海水撲面而來，從他的眼耳口鼻各種瀰漫，將他淹沒，意識混沌，面目全非。
終於，他幸運得劃到了岸邊，趴在溼漉漉沙灘上，半個身體都埋在海水之中，任由海水拍打。
秦暖暖眸光一冷。
她忽然掙脫了邵九霄的桎梏，猛地朝着林羽博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