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統一天下不能靠談戀愛啊 >第八章 處士雲嵬
    景國人都知道,當今景王陛下沒有嫡子,僅有三個庶子,即三殿下嬴錚,四殿下嬴鑠,以及五殿下嬴錯。

    一年前,公子錚與公子鑠突然奉景王之名開始變法,一時間如同平地驚雷,景國從上到下都被嚇了一跳,彷彿毫無預兆地變了天。

    若說尊崇國君、統一度量衡、獎勵軍功、招賢納士這些變法措施還算是應了些人的呼聲,人心所向,那廢除廢除舊世卿世祿、禁絕朋黨這兩條,可算是捅了世家大族的馬蜂窩,引來百官臣工每日流水似的上書。

    奈何景王這次似乎是鐵了心要支持兩個兒子,對這些上書皆採取不批不復的態度,侍衛把前來求見的大臣攔成了長長隊伍,也沒人成功地說服景王回心轉意。

    主君這條路行不通了,二位公子呢?

    嗬,嬴錚門口的舒嶽將軍彬彬有禮地請大人們回去,說殿下臥病不方便見人。

    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可大家又不是瞎,明明他活蹦亂跳得很,這話騙鬼呢?

    至於嬴鑠那一頭呢,大約是本身靠山的實力就足夠雄厚,倒不會這樣攔人。

    只是真有不信邪的去了,每每對峙到一半便被冠以“以私害公”的名頭訓斥得無地自容,只得漲紅了臉告辭。

    一來二去,王公大臣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一家父子,是要動真格的!

    原本景國世家大族勢力盤根錯節,景王也不能爲所欲爲,總要有個契機才能剷除一兩個家族,譬如說六十年前意欲謀反篡位的樂家。

    不過,畢竟人多勢衆,若是同時得罪幾乎所有的貴族,即使是主君恐怕也難以平定局面。

    然而,這次王室動作太過迅速,準備得隱蔽,開始得迅速,雷厲風行,竟是打了貴族們個措手不及,待到回過神來,變法已成定局了。

    半年前,剛及冠的三公子嬴錚向景王請了旨,出發到景國疆域地方去巡查變法的實際效果。

    半年時間轉瞬即逝,待到嬴錚再回到雍都時,已是第二年的晚春時節。

    昱歷二百六十三年,三月初五。

    嬴錚巡查完畢,返回雍都。

    他不顧舟車勞頓,一進都城便進宮面見父王彙報了情況,父子倆在宮中又議了半天,這纔回到府中。

    剛一回來,就小廝阿真一陣風似的跑來,臉上說不出是興奮還是氣憤,身後跟着默不作聲黑着臉的阿原:“殿下!您可算回來了!……右相伍大人來了!”

    阿真一副氣沖沖的樣子,口無遮攔:“真是的!這麼着急來探風向,他除了自己那頂官帽,手裏那點銀子,能真正關心一下殿下嗎?!”

    嬴錚淡淡掃了阿真一眼,還未開口,一旁的阿原已經伸手捂住了阿真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真還在那裏咿咿唔唔的,卻被阿原給摁下去了。

    雖說手上毫不客氣,嘴上一言不發,但阿原臉拉得老長,生動地說明他也很不高興。

    此時的嬴錚風塵僕僕,回府來剛鬆下一口氣想好好休息休息,眉眼不免冷了下去。

    他剛回雍都,伍相這就上門,未免太沉不住氣,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但畢竟伍相是他最大的靠山,再累也得忍着。

    他也沒力氣訓斥阿真半年不見說話這麼不當心了,勉強打起精神,整整衣冠便大步跨出了院門。

    見面所談之事,果然不出他所料。右相大人自然是對他揹着自己實施變法極爲不滿,話裏話外都在隱隱威脅他,如若繼續這樣違逆,他就要放棄支持自己奪嫡了。

    兩人在南書房這一見面就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嬴錚好容易送走了右相,望望外邊,天色已有點晚了。

    他坐在案几邊上疲憊地揉着太陽穴,忽然聽見外頭又響起了阿真的聲音:“殿下!有個叫雲嵬的處士求見,已經等了好久啦。”

    雲嵬?嬴錚想了想,這名字莫名有點耳熟。

    列國紛爭,處士橫議,賢能之士多有遠遊。

    如今的景國雖說難以複製六十年前連滅昭、韓二國的輝煌,但景王求賢之名天下皆知,自然多有本國及別國處士前來投奔。

    嬴錚尤其主張舉賢任能,一向致力於網羅人才,多有舉薦,因此也常有處士前來求見,請他引薦。

    然而,最近半年多來,或許是一直遠離國都的緣故,雖然他常與人談政,卻少有真正藏於櫝中的美玉,多是沽名釣譽之輩,魚目混珠。

    嬴錚正心頭煩躁疲乏,一時有些懶於見面,卻聽見阿真絮絮叨叨地往下說:“俺本來覺得殿下今天夠累了,大概不想再見什麼處士了,可舒將軍在殿下與伍大人面談的時候去門房轉了轉,回頭就專門來叮囑俺勸殿下見一見這位雲先生。”

    阿真口中的舒將軍便是嬴錚的副將舒嶽,沉穩細緻而有才氣,素有“儒將”之名。

    舒嶽做事向來令人放心,既然他這麼說,自己就見見吧。

    嬴錚到底對着銅鑑又整了整衣冠,在南書房裏正襟危坐,等待來人。

    須臾,一位青衣少年跟在阿原身後進來,從容一禮。

    這位處士雲嵬瘦削身影,竹篁青的寬袍大袖飄飄搖搖,擡起頭來卻垂着眉眼,五官皆是清清淡淡,神色亦是恬然自若,並無甚出彩的地方,卻隱隱透出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氣息來。

    讓人不由得想到原本長在幽幽空谷中的一株蘭,卻誤入喧囂塵世之中。

    不知怎的,嬴錚覺得這名處士似乎有點眼熟。

    他請雲嵬坐下,一邊親自爲他的茶盅內倒茶,一邊開口:“雲先生此來見面,嬴錚甚爲榮幸,先生不必拘禮,有任何見解指教,還請暢所欲言。”

    “殿下明日就要在朝議上提出第二輪變法之事了吧?”對面坐着的雲嵬默不作聲地看着嬴錚倒茶,卻突然開口。

    嬴錚心裏一驚,手上卻依然穩穩地端着茶,不動聲色地緩緩地放下了茶壺。

    第二輪變法的主張比一年前發起的第一輪激進許多,事關重大,他做得甚爲隱蔽,除了父王以及身邊最親近的幾人,從未向他人透露過。

    到底是哪個環節走漏了消息?此事是否已泄露給更多人知曉了?

    他心念電轉,面上卻淺淺地笑了,眼角彎出一個溫柔的弧度:“雲先生……這是聽了誰的胡言亂語。變法如火如荼,秩序井然,我則剛剛巡查變法之事歸來,哪裏有什麼精力提出第二輪變法……”

    他的目光慢慢順着氤氳的茗煙水霧移到了雲嵬臉上,忽然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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