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是小年子,今年已經二十出頭了,是風無漠身邊的老太監親手帶出來的,也伺候過風無漠一些日子,算是宮裏的老人,如今被派來伺候容昭,更是間接升了職,照顧他的一切飲食起居。算得上是貼身伺候的小太監。
但這小太監有一點不好,人如其名,粘人的很,幾乎是不錯眼珠的盯着容昭,生怕他作什麼幺蛾子,自己這剛討來的輕省差事就要夭折了。
容昭道:“嗯,宮裏席子的函貼做出來了,我想給顧府送去。”
容昭兩日前便從顧府搬進了宮裏,住在凌霄殿,飲食起居比起之前簡直就是質的飛躍。風無漠昭告天下的各種公榜也已經貼出去了,因容昭此次抗疫有功,那榜上的話更是天花亂墜的將容昭從頭誇到尾。百姓看了,知曉那救命的神醫竟是當朝官家的兒子,是皇室,一時也是讚賞有加,這體恤百姓的高帽自然也給風無漠戴上了。
皇帝陛下開心,大手一揮,大赦天下。
可是卻苦了容昭,十五將至,爲了那個破賞月宴,他每天都在宮裏學規矩。雖然以前在長公主府當差的時候也講規矩,但和如今講的恰恰相反啊!
以前是奴,低眉順眼是必須的,可現在是主子,有必要的話,眼高於頂也是可以的。
容昭不習慣做高傲的孔雀,也不習慣自稱本宮,但是也更不想回藥鋪面對秦舒瑾,他每天只想溜出去做顧予笙的瘸狐狸。
說來,今晨下了朝,他還遇見了顧承呢,顧承知曉他的身份後,雖然恭敬了不少,可話裏話外還是透露出,顧予笙沒見着他,有點發脾氣了,快管不住了。
正巧,宮裏的函貼做出來了,正派了公公送往各大府邸裏,容昭私心扣了一份,想自己送去給顧予笙,免得顧予笙把顧府的房梁挑了。
“殿下,送帖子的事,留給下人做就是了。”小年子道。
小太監亦步亦趨的跟在容昭身後,妄圖阻止這位新晉的二殿下。
容昭皺眉道:“我想親自送不行麼?”
小太監以爲容昭生氣了,直不楞楞的就跪了下去,膝蓋砸在鋪好的石灰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殿下,您現在不能出宮啊,您的規矩還沒學了,陛下知道了,會罰奴才的。殿下,奴婢年紀尚輕,家裏還有老母要養,不能丟了這份差啊!”
容昭不耐煩道:“官家罰你,你就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讓官家罰我總行了吧。”
小太監連忙磕了幾個響頭:“奴才怎麼敢把事情推到殿下身上呢!奴才不敢!二殿下恕罪!二殿下恕罪!”
容昭有些無奈,宮裏就是這點不好,雖然在公主府也略有感受,但這宮裏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些做奴才的,有一手察言觀色的好本事,主子皺個眉,他們就能嚇出身冷汗,主子說個重話就要跪地叩首請人息怒,主子要是直接拍桌子發火了,那他們大概要以頭搶地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頭身分離了。
容昭很煩這套,可是不出意外的話,他餘下的歲月都得這麼過,從跪別人變成別人跪自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終於揚眉吐氣了。
可是,容昭覺得,他一點都不開心。
這宮裏富貴歸富貴,豪華歸豪華,可它像座囚籠,悶得他透不過氣。
他想那隻愛嘰嘰歪歪說傻話的兔子了。
“你先起來。”
“奴才有罪,奴才不敢。”
“你有什麼罪。”
那小太監悽悽慘慘道:“陛下叫二殿下學規矩,可奴才留不住二殿下!奴才無能!奴才無能!”
容昭覺得這精明的奴才像是在使苦肉計逼他,可他沒有證據。
“你先起來吧,跪的我眼睛難受,總不會還要我扶你?”那小太監聽了話,連忙站了起來,容昭也好言勸道,“我就是去送個帖子,用不了多久,也不是不學,下午,下午回來便好好學,總行了吧。”
容昭有幸見過太子殿下的輦,金碧輝煌差點閃瞎他的眼。風無漠爲了以示疼愛和補償,賜給容昭的自然都是好的,特地囑咐了內務府,必須按着位分挑最好的東西。所以容昭的輦雖然比太子殿下的低了些檔次,可卻也佈置的奢侈萬分,簡直招搖過市的厲害。
可他是要上街的,他可不想乘那玩意上街,他寧願用他這條瘸腿走着去。
但是很明顯走去顧府有點遠,不大明智。
“備馬吧。”容昭道。
“是,殿下。”
聰明伶俐的小太監,手腳利索的很,不一會兒,就有一輛?馬...車停在凌霄殿外。
容昭看向小太監,小太監低眉順眼萬分乖巧。
他自然不可能叫容昭騎馬的,容昭腿瘸是衆所周知的,萬一摔個好歹,他負不了責任,而且,容昭若騎馬就勢必不會帶僕從,如今二殿下的風頭正盛,怎麼能不帶僕從呢,忠心護主的小太監只能暫時扭曲容昭的話。
容昭覺得他眼下養的這個奴才,似乎每天都在和他鬥志鬥勇。
“我好像說的是備馬?”
小太監彎腰,苦口婆心的道:“殿下,您腿腳不方便,這馬車多好,奴才還在裏面備了軟靠和茶水點心,讓您舒舒服服的去顧府。”
馬車很大,容昭掀了簾子,發現裏面剩餘的空間幾乎可以讓自己躺平再打個滾,而且依小年子的說法,裏面還放了個兔毛的軟靠,茶水似乎也是新沏的,出自御膳房的點心更是精緻誘人。
可他不想乘,他是去顧府送貼的,不是指望半路郊遊的。
“我好像說的是備馬?”容昭再次問道。
小太監又跪了,哭哭啼啼的訴着自己的罪名。
容昭這次沒理他,踱步到那馬車旁,手順着馬背摸索了會兒,勾了勾嘴角。
小太監餘光瞟着他,以爲這位一向好脾氣的二殿下就要屈服了,然而,下一秒他看見了容昭利落的翻身上馬,毫無腿瘸之勢。
“殿下!!!”
容昭狡黠一笑:“備馬車也沒事,我就想要馬,車留給你自己玩吧。”
說罷,男人已經策馬離去,那小太監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連忙追着馬屁股後面跑。
“殿下您慢點,您這是要奴才命啊,殿下!!哎呦!”
“別跟着了,午膳便回,你也可以儘管告訴官家!”
第一回合,容昭完勝。
容昭拿着自己的令牌,沒再受阻攔的直接出了宮門,函貼在懷裏好好躺着,被捂得暖暖的,他本想直接奔了顧府去見小丫頭,卻在半路上想起來,似乎空手不大好。
傻兔子喜歡喫甜,容昭便進了家糖鋪。
糖鋪的老闆見容昭衣飾華貴,連忙迎了上來,這怕是哪家的富貴公子爲了討妹妹歡心出街買小玩意來了。
“公子,您想要點什麼?”
容昭思考了一下道:“我妹妹喜歡喫糖,你這有什麼好看又好喫的麼?”
老闆道:“一看就是用來哄妹子的。顧府的顧三公子也經常過來買糖呢。這個和這個都好喫的很。”
容昭挑了挑眉,寵妹狂魔顧予衡?
“公子要哪些?”老闆問道,“小的給您裝。”
容昭掂了掂自己的錢袋子,很是霸氣的一揮手:“挨個裝一點。”
老闆連忙笑逐顏開的幫容昭把那些各種各樣的糖掃了個遍,容昭包着一大紙兜的糖再次翻身上馬。
看着懷裏的包裹,容昭心想,有錢就是好,花起來不心疼。
這下愛喫糖的傻兔子又該高興的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