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體突然抖了下，然後劇烈地咳嗽，過了一陣後，才略微好轉，然後聲音嘶啞地說道：
“楊家於我有恩。”
沈長軒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蕭雲臉上浮現一絲慘笑，艱難地說道：
“我受一位高人指點開了心智，高人讓我守護楊家，保護劍神的後人。
“後來我偶然發現了這處仙人劉長生的遺蹟，誤入其中差點沒命。雖然最後逃出生天，卻也傷了筋骨，連人形都維持不了。
“我當時只存了一個信念，就是活着回楊家，畢竟那是我守護了幾十年的地方，哪怕我被楊家人打死也值了。
“可當時的楊家少主，好像認出我是從小守護在楊家的狼妖，不嫌棄我的身份，還把劍神楊補之留下的唯一一件能療傷救命的法器給我用了。”
沈長軒聽到“法器”二字，稍稍凝眉，想起之前聽說過楊補之留了三件法器給楊家後人，卻因此遭了滅頂之災，不免有所嘆息。
他又聽蕭雲繼續說道：
“後來我回山，沒過多久有惡徒貪圖楊家那件法器，闖入楊家，燒殺劫掠，叫楊家幾近滿門族滅。可惜呀，他們不知道那件法器只能用七次，第七次用在了我身上。機關算盡，反而一無所獲，可笑！
“而我當時還在養傷，聽聞此事之後傷心欲絕，差點氣沒續上，又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當時支撐我活下來的，是要爲楊家報仇的信念！”
說到這裏，蕭雲眼中透出深深的憤怒，繼而說道，
“我找吳青，也就是虎威寨的虎老大算到了這羣人還在利州府，於是在他們路過鹿鳴山的時候將他們拖入夢境內，弄死他們！
“可惜，還是讓五個人跑了出去……沒能全部殺了！”
沈長軒點了點頭，道：
“知恩圖報，男兒本色。若是我，我也會這麼做。”
蕭雲輕輕一笑，再次猛地咳嗽兩聲。
沈長軒見狀道：
“我記得你說你曾被虎老大偷襲。你的傷本來就被楊家之事刺激復發，又遭虎老大偷襲，所以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蕭雲臉上閃現一抹不屑，說道：
“吳青那孬種，聽說我修爲大跌道心不穩就來找我的麻煩，卻不知道這消息是我故意放出的。他無聲無息間被我拉入夢中，要不是我念當年相熟一場，當時他就沒命了。
“至於我這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固然是因當年落了病根所致，但最主要的是我爲了控制劉長生的遺蹟，將自己的血塗在劉長生留下的劍上，和劉長生的惡靈簽訂契約，揹負他的命運，遭受遺蹟的反噬……”
他緩緩地說道，越發有氣無力。
沈長軒聞言不免瞳孔猛地一張，隨即大聲問道：“惡靈？劉長生沒有成仙？”
顏淺和瞎眼道士同樣倍感意外，不敢置信。
傳說中絕地天通之前最後一位成仙的仙人，在渡劫的時候失敗，身死人滅，靈魂遭反噬，甚至成爲惡靈！
這個消息如晴空霹靂，震得三人心神激盪，饒是沈長軒養氣功夫極好，也忍不住身體微微發抖。
他說道：
“劉長生成仙失敗，三魂七魄只剩一縷，又遭到‘太初’的侵蝕，靈魂入不了地獄，不能輪迴，長久地困在這裏，直到我將血塗在他的性命靈劍之上，替他揹負被‘太初’侵蝕的命運……”
沈長軒、顏淺和瞎眼道士聞言久久不語。
沈長軒仔細回味蕭雲這句話，若有所思。顏淺則在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低聲問瞎眼道士：
“‘太初’是什麼東西。”
瞎眼道士搖頭，道：
“不清楚。”
顏淺目光閃動，正要問沈長軒，卻見沈長軒淡然說道：
“大道學宮的聖燈，叫作‘太初明燈’，和絕地天通有關。”
絕地天通！顏淺驚詫不已。
劉長生的隕落，竟然和後來的絕地天通有關，這讓她頗爲意外，原本平復的心情又波瀾起伏。
蕭雲繼續說道：
“我也不清楚，我替劉長生揹負太初侵蝕的命運，但是也許是劉長生飛昇失敗是太過久遠之前的事情，時過境遷太初的力量已大不如初，這命運對我來說也沒有太大影響，只是日積夜累下來，仍免不了變成這副病懨懨的樣子。”
沈長軒等他說完，略作思量，然後問道：
“冒犯地問一句，你若死了，你被太初侵蝕的命運會怎麼樣？是自行消散，還是會如跗骨之俎一樣，纏着你的靈魂，讓你成爲和劉長生一樣的惡靈？”
蕭雲沉默片刻，旋即又咳嗽兩聲，許久後才搖頭說道：
“我不知道。”
沈長軒見狀不免嘆息。
“我還有個問題。”他注視蕭雲，問道，“我進入利州府後，你一直言語誘惑我進入這裏；中途我遇見的任威等人，也都和這仙人遺蹟有關。我想知道，你爲何如此？”
蕭雲道：
“凡是進入利州的修仙者，我都會將他拉入夢境中，用不同的夢境考驗他。如果他是利令智昏，意圖不軌，我就根據他的表現，給予他不同的懲戒。”
“爲什麼？”沈長軒問道。
蕭雲道：“楊家血脈單薄，隨時可能滅族，我得保護他們，不讓任何修仙者打上他們的主意！這只是敲打，若他們真做出對楊家後人不利的事，我會把他們拉入夢中，格殺之。
“相比當初，我現在已經進一步掌握了劉長生的遺蹟，能夠監視整個利州府，任何人只要在利州府地界，都能被我拉進夢裏，只不過要費點功夫而已。”
“原來如此。”沈長軒點頭，“看來，明月縣的和尚，也不是什麼好人。”
“他貪喫。”蕭雲道，“爲了偷人的糧食差點弄出人命，我只是稍加懲戒罷了。”
沈長軒點頭，道：“那當初你既然把我拉進夢裏了，怎麼沒有考驗我，只是和我談起你弟弟的事？”
蕭雲沉默片刻，說道：“我做不到。”
“嗯？什麼意思？”沈長軒不解。
蕭雲深吸一口氣，道：
“我沒法讓夢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