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八十六章 竹林巧遇黃鳳玲
    牛得利這是打碎牙往肚子裏咽,若論家境,牛得發自然不能與他相提並論。莊戶人家,誰家嫁閨女第一眼相中的不是家底兒?黃鳳玲卻不是這樣的人,自打讀書那會兒起,這黃鳳玲便迷戀上了寫寫畫畫。而這牛得發天生寫得一手好自,文字功底還過得去,在學校那會兒也是小有名氣。

    柳東中學算是這柳東鄉高等的學府了,自然人才輩出。如此類類也是習以爲常,不過自打這一走出校門,在這整個龜壽村裏,寫得一手好字的人那可真是寥寥無幾了!

    村東頭苗桂花對門書香門第的貴才老先生早已過世,村口成三狗的堂哥成建軍那是已經內定將要去甘河子村小教書的先生。再往村看除了那開磨坊的成老三也就只剩下這牛得發還拿得出手。至少在同齡人的排行中牛得發算是鶴立雞羣的佼佼者。

    許是正好這一點打動了黃鳳玲,這原本就喜歡寫寫畫畫的黃鳳玲自然與那年紀相仿的牛得發意趣相投,交往甚密。

    同是本家,牛得利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只能忍受着內心的煎熬。他把所有的怨氣都積壓在心底不敢有任何表露,擔心因一時的疏忽而激怒了本就心神不寧的黃鳳玲。

    牛初三卻不這般認爲,鳳玲丫頭是瘋瘋癲癲的樣兒,但這女娃子心眼實在。也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現在唯一令他擔心的正是因爲手槍的事丫頭有什麼想法。畢竟這是天大的禍事,俗話說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他鐵定兒子牛得利在手槍這件事上這是在昧着良心說假話。說歸說想歸想,可這娃兒死活不承認,這可着實令牛初三窩火傷身。打也打不得,罵也不頂用,牛初三真不知道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生了個這般敗家的玩意兒!

    牛得利還算心疼他那因這禍事而幾近衰頹的老父親,並沒有離開,而是一把挎了橫臥在地頭鐮刀就勢割起了牛草。晨風吹拂得便道上的野草搖搖晃晃,一側冒過溝底的密林伸出鳥雀兒不時的在樹梢處歡呼雀躍,就連甘河子村小朗朗的讀書聲也格外的清脆悅耳。春光無限好,只是父子倆的心思現在都異常的沉重。

    清明節一過端午節也便接踵而來,眼下早熟的小麥已然金燦燦的脆黃,布穀鳥的叫聲時不時的在田間地頭回蕩,似乎了無天日的在提醒着忙活了大半年的莊稼人不要忘記收穫。

    牛得利同那牛初三其實想的一樣,在這溝壑縱橫的東塬上,尤其夏收時節,端午節正好給繁重的體力勞動平添了些許親情的樂趣。按照慣例,無論是過門的還是未過門的女婿,在這節日的氛圍中都要抽了空閒帶了禮品前去拜訪岳父岳母一遭的。

    現在牛家父子二人只盼望着端午節趕緊到來,正好找了由頭讓倆娃兒緊張的關係有所緩和。牛初三自然不敢怠慢,老早的就在集市上訂好了上等的肋條肉,備好了平日裏連自個兒也不捨得享用的茶葉糕點。

    黃家人家自然也老早的做了籌劃安排,新女婿首次上門過節自然不能草率。爲此,還專門叮囑丫頭別瘋瘋癲癲的到處亂跑。鄉里人沒有那麼多的講究,過個節也不一定當天才上門。根據自家的實際情況提前三兩天也是未嘗不可的。

    這一日,牛初三起了個大早,連着下了幾天的陰雨終於放晴。天還不大亮,後院的幾隻蘆花雞就不消停的鬧騰了起來。再出屋門時那沁人心脾的槐花味兒已然籠罩了整個村子。農忙時節的莊稼人自然不會賴牀不起,只一會兒功夫,村口就傳來了胖嫂那字正腔圓的叫賣聲:

    “豆腐腦兒嘍......豆腐......”

    在這農家人眼裏,能隔三差五的喫上一口熱豆腐那也無非是對美好生活的一種調劑。胖嫂家的豆腐現磨現賣,在方圓十幾裏大大小小的村莊裏赫赫有名。熱豆腐腦兒卻只對這龜壽村的老少爺們開放。無論誰家,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自然都能勻上一口。盛裝的器具來者自帶,大碗小盆的也不在乎,只要不折本,看着給就成,末了辣子調料也都免費提供。這般一來二去的自然老主顧是排着隊也難蹭上一口。

    胖嫂爲人實在,豆腐腦卻並不是天天都有,一個禮拜能賣上一兩回那也算得上是格外的開恩了,農忙時節有時候連着幾個月也聽不到那渾厚的叫賣聲。

    這不下着連陰雨,胖嫂也終於有時間忙活忙活老本行了。老兩口頭天晚上泡了豆子,半夜起身就開始推磨熬漿,天還不大亮兩大桶熱乎乎的豆腐腦兒已經出鍋裝好。案板上用青石快壓着的正是頭鍋做好的豆腐。趁着節日的到來興許能賣個好價錢。

    牛初三聽到巷口胖嫂的叫賣聲的時候其實胖嫂已經在東巷裏繞了一大圈了,現在擔子裏也沒有多少,所以偷個懶並沒打算挑進村西這條巷子。也就順便喊上兩嗓子,聽得見的喫個熱乎,聽不見的也就就此打住。

    牛初三剛從後院放了老母雞出來,倒過尿盆的手還沒來得及在臉盆裏沖洗就聽見胖嫂渾厚的叫賣聲。胖嫂是成姓人家的媳婦兒,牛初三因爲打心眼裏跟那成姓人家面和心不和,因而自然而然的並不想聽到這老女人的叫賣聲。若是以往,必然會不耐煩的數落幾句。而今,也是有苦難言的將那兩扇笨重的木門扇摔打得吧嗒作響。

    牛得利還沒起身就聽到他爹甩盆砸碗的聲響,也是極不耐煩的將腦袋蒙進了被窩裏。院外扁擔挑子的吱扭聲斷斷續續,那是挑水的莊稼人正在從西渠積水潭裏取水以備家用。村東的人家自然很少來村西,涼水泉的積水穿過竹林子蔓延到村東低窪處,足夠養活村子東巷所有人家了。只是連陰雨過後的溝底溼滑,村西的積水潭裏自然熱鬧了起來。

    牛初三是個勤快人,自家的水缸早在昨兒個晚間挑的滿滿的。本想着早晨窩在被窩裏睡個好覺,不想娃娃的婚事兒實在惹得他一夜輾轉難眠。他是翻來覆去的也睡不着。

    成二林下臺了,這顯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牛初三做爲村裏的黨員會計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可是偏偏這個時候牛家出了岔子,他實在鬧不明白這些不懂事的娃娃們藏着那殺人嗜血的兇器做什麼!爲這事兒,他同那牛得發的老爹已經一個來月不曾說過一句話了!曾經那是多麼親切的兩兄弟啊!

    牛初三是越想越窩火,再一瞅炕上牛得利那不耐煩的模樣兒,真想一把火把這老祖宗留下的破爛房子給點了。鳳玲丫頭眼睜睜的生了變故,換做旁人早就火急火燎的想着法子化解矛盾了。牛得利這犟娃子好話賴話一句也聽不進去,真是應了老人傳下來的那句話:“家兒像家舅!”

    牛得利的舅舅黃百九是個成色不對的二百五,牛初三的老婆自然也幾腳都崩不出個屁來的老實人模樣。牛得利倒是油腔滑調的,眼下看來也是個二迷子貨。

    牛初三自打成家以來就沒見過這般不着調的人家,種子再優良沒個好地那也是白搭。這不,他那平日裏連幾句家常話也懶得出口的婆娘現在正倚在靠牆的木柱上直愣愣的緊盯着正在生着悶氣的牛初三。

    “天晴咧!今兒個弄啥?”婆娘掃了一眼門外,小心翼翼的提問。

    牛初三暗自叫罵,大清早的又懶得發作,沒搭理她。

    “天晴咧!今兒個弄啥?”婆娘掃了一眼門外,再次小心翼翼的發問。

    “弄錘子!球都弄不成!”牛初三終於忍不住爆發了起來,他這並不是罵這老實巴交的妻子,也並不是衝着炕頭上還在裝睡的兒子牛得利。他這是有氣沒處撒,自個兒罵自個兒不成器。

    於是婆娘依舊面無表情的低下頭摳着手,不再說話,也不再問牛初三什麼話。

    牛初三的話興許刺激到了炕頭上的牛得利,牛得利一臉不耐煩的坐起身,父子倆就這樣對望着,眼睛裏能擠出火花來。

    “天晴咧!今兒個弄啥?”婆娘掃了一眼門外,原本耷拉着的腦袋再次緊盯着他的男人牛初三。眼睛裏既是無盡的驚懼又是因驚嚇而萬般無奈的怯懦。

    牛初三受不了這樣的眼神,這眼神會讓他瞬間沒了做人的好脾氣,又不能恣意的發泄出來。楚楚可憐的樣兒彷彿永遠面對的是個十惡不赦的歹人一般。無論你怎樣發作,她都是心平氣和麪不改色心不跳的溫順樣兒!

    牛初三本想着今兒個就打點好讓娃兒收拾收拾上老丈人屋裏去一趟。其實這話兒昨兒個夜裏就給他那傻媳婦兒交代得很清楚了,不想這瓜婆娘一大早的竟忘得一乾二淨。牛初三也懶得再操這閒心,狠狠的瞪了眼孃兒倆一把抄起牆角的揹簍出了門。情急之下連割草的鐮刀竟也忘記別在褲腰帶上。

    背後的傻婆娘回過神來也不管不顧的提着鐮刀追了出去,倆人一前一後的就出了巷口直奔甘河子方向而去......

    牛得利一大早的就在老父親面前討了沒趣,牛得利收拾停當後也便跟着下了地。現在的巷子裏出了挽起的娃娃以及做飯的媳婦兒,早已沒了幾個青壯年勞力。

    才走到村口碾盤子附近時老遠的就瞅得牛得發正鬼鬼祟祟的竄進了斜坡下的竹林子。牛得利不放心,小心翼翼的緊跟了上去,還沒湊近就聽得一男一女的聲音正從那密不透風的竹林深處傳出。伴隨着窸窸窣窣的枝葉摩擦聲,聽不大清楚說話的內容,而那女聲正是令他焦躁不安的未過門的媳婦兒黃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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