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一百一十章 成老三禍己傷人
    歐陽雨姍是在上午第二節課間操的時候就急匆匆的拉攏了青諾言去的六班。兩間教室一間最東一間最西。六班就在三層教學樓的最東面,再往前就是高中部的教學樓了,初高有別,僅一牆之隔。

    “去六班!去六班幹嘛啊!和他們又不熟!”青諾言剛從小賣店出來就被候在門外的歐陽雨姍逮了個正着。一臉遲疑被生拉硬拽着難以掙脫。

    “去就是了!哪兒那麼多廢話!”歐陽雨姍心裏惶惶不安,並不想過多的解釋,青諾言是她最要好的姐妹,她纔不怕得罪了她。

    “噢!”青諾言故作乖巧的吐了吐舌頭應允着,倆人相擁而去。

    見到龍小明的時候,他還正在擦着黑板。室內其他的男生見有外班的女生登門,嗚呼吶喊的跟着瞎起鬨。中學就是這樣,班級同班級之間無論是活動還是成績明明是明爭暗鬥的敵我關係,但見不得有稍有姿色的女學生到彼此的班裏去。靚麗可愛有時候就是一張王牌,瞬間能擊潰形似崇山峻嶺的關隘。

    “不知道啊!”龍小明靦腆的搖頭確認。儘管同路同村,他的確不知道成大軍的任何事兒。龍小明本就活潑話多,這會兒竟吞吞吐吐的話也說不利索。

    “校花就是校花!舉止凝神顰蹙之間都是無盡的溫婉爾雅嬌鬱如花!”龍小明哪受得了歐陽雨姍這般天生一股子自然凌人的氣場!

    一連三日,都沒有成大軍任何的消息!

    正如歐陽雨姍擔憂的那樣,的卻是有不幸的事兒發生在了成三狗身上。其實當晚回去一進屋門三狗就被眼前的驚呆了。本就一無所有的屋子不知所爲何事熙熙嚷嚷的擠滿了男男女女的村民,就連一向都繞道而走的伯父成大林也端坐在靠牆的老式黑漆木桌前嗞嗞嗞的吸着菸捲。渾黃的燈泡下老祖母淚眼吧擦的盤腿坐在炕中央沉默不語。倆弟弟被趕進廈屋慼慼蹙蹙的捉迷藏,母親李雪芬唉聲嘆氣的呆坐在木墩上漆黑的鍋竈間冰鍋冷竈的連個煙火味兒也聞不見。

    擠在堂屋裏的鄉鄰臉紅脖子粗的沉鬱了片刻,一憋出勁兒來又開始高一聲第一聲的扯開嗓門叫嚷吼鬧。

    “殺人償命,做幹部的你要主持公道!”

    “現在人躺在衛生院,是死是活還不知道,你成老三能耐別藏着躲着,人命關天鄉里鄉親的這不是躲得了的事兒嘛!”終於有人忍不住這一家人的沉默,失聲痛哭了起來。

    “啪”的一聲巨響,是伯父成大林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人也情急之下跟着騰一下站了起來。“信嘴開河,胡說八道!說的那是人話麼!”成大林顯然已經沒了耐性。

    “順路,順路,拉誰不拉誰都會傷了和氣,沒事兒都往上擠,出事兒了把人就往死了逼!”李雪芬也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冷言冷語翻臉不認人的做派實在讓她顧不得自個兒掩面哭泣了。關鍵時候還是要她站出來給男人討句公道話,一個個惡毒的恨不得生吞了屋裏的孃兒幾個。

    “都先回去,天大的事兒總有個解決的辦法不成!都這樣僵持着,一屋子老小一頓飯還沒下口,嚇壞了娃娃也不成嘛!”成大林刻意壓制着火氣,掃視了一眼炕頭上的老母親以及鍋竈間的弟媳婦,以商量語氣懇求大家夥兒散去。

    村主任畢竟是村主任,成大林的火氣一下來,就沒人再敢惡語傷人的頂撞。

    “事大事小總要有個頂頭的嘛,話說得漂亮不頂用,明兒個天一亮找誰去!”村東的黃二亮扭着脖子一臉的不服氣。親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他纔不相信成大林在親弟弟的事兒面前會一碗水端平——秉公執法。

    “狗日地黃二亮子,說這就不是個人話!天塌下來我成大林頂着,就是這話!”成大林怒不可遏的指責着黃二亮一腳踢開凳子自個兒先氣沖沖的出了院門。

    屋子裏沉寂的能聽得到屋頂呼嘯而過的寒風。人們三三兩兩對眼凝視旋即都唉聲嘆氣的一個接着一個的相繼離去。成家小院裏再次恢復冬夜的蕭瑟和死寂。

    “婆!”三狗一臉疑惑的朝着炕頭上的老祖母打招呼。擠在門口的這一會兒功夫似乎聽得明白卻又含糊不清。只是院門口用於停靠父親那輛用於養家餬口的三輪車的空地依然空寂着,他大概能猜得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猜測歸猜測,現在就想從祖母的口中得到一句準話,這般衆多的鄉鄰鬧上門來亂子肯定沒有他猜測的那般簡單......

    “你那不爭氣的爹啊!”老祖母一輩子經的大大小小的事兒多了去了,她刻意的冷靜執着卻啜泣着難掩內心的難過。

    “一車的人!......你說......你說你趕你的路,你操那閒心弄啥嘛!”這回三狗算是明白了,也再一次的證實了內心的猜測。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原本他還盤算着夜路不好走,第二日再回。可是隱隱的莫名其妙的總靜不下心來,直到搬完煤球在教室裏碰到那令人窒息的一幕適才松泛了許多。放鬆的並不是危難關頭的英勇制敵,而是心底惶動不安的驚悸。

    心底總有一股子聲音高叫着——回屋看看......

    他不敢問父親的去向,冷冰冰的饅頭乾澀的的確難以下嚥,可是父親,他那凶神惡煞卻又冷不丁兒的給一家人帶來歡聲笑語的父親這會兒又在什麼地方呢?他有沒有喫,有沒有喝?哪怕是乾冷的饅頭就着冰冷的自來水......

    母親陰鬱的臉色陰沉到能擠得下憂鬱的苦水,女人就是女人,大是大非面前她總會這樣沉默哭啼。餘光裏是對身邊一草一木哪怕是自個親生的娃兒萬般的嫌棄。她把滿心的悲憤完全呈現在一張鬱鬱寡歡的臉上以此來宣泄內心情緒的悲憤。

    三狗早就習慣了,頭腦中瞬間就浮現出父親曾指責過母親的話——頭髮長見識淺!

    可是他那見多識廣又能說會道的父親這會兒又在哪兒呢?三狗擔憂的坐臥不寧,飢腸轆轆的,現在卻一點兒也不覺得飢也不覺得餓。

    “我爹呢!”三狗終於忍不住內心的煎熬,戰戰兢兢地乞憐着母親能告知實情。

    “死了!”李雪芬嚯的一聲站起身來,手中的挑火棍兒吧唧一聲被丟棄在了竈口柴火堆靠牆的位置。受了刺激般風馳電掣的回廈屋她的房間裏去了。

    “什麼!......死了!”三狗嘴裏還嚼着冰碴兒般的乾裂饃塊,委屈難過的眼珠子就像那順手掰開的饃渣子一樣一涌而下,淚眼瞬間糊住了黑暗中僅有的一絲光亮光。

    “死了!”他低聲的沉吟着母親丟下的這一句狠話,咽喉間憋出拳頭大的一個肉疙瘩,這是將滿口還顧不得咀嚼的幹饃塊兒渾嚥了下去。幹饃塊冰冷地就像一把渾厚而又鋒利的刀子。他就是要用這看不見摸不着的刀子刺穿咽喉,只有這樣才能一眼見到那愛他恨他扒光衣服用皮鞭抽打他的父親!

    “有話說,沒話就把那臭嘴噘着!詛咒自個兒的男人,沒教養的麻迷兒貨!!!”炕頭上一直博古通今黯然傷神的老祖母終於忍不住了衝着兒媳李雪芬剛剛閃現而過的身影兒叫罵。氣得滿是皺紋的嘴脣下巴兒都在劇烈的顫抖着。

    “再說這喪氣的話,撕爛惡毒的嘴!”老祖母意猶未盡的也跟着補充上一句狠話。自知老漢家教嚴,她知道除了老三兒子,沒人敢頂撞她。大兒子成大林就是她隔着院牆喊過來的,娃娃兒彼此鬧騰爲老勸說無果也就少跟着操心,老太太想得開。現在人命關天的,長子爲父你成大林就必須站出來履行你爲人長兄的責任!老太太是這般想的也是這般做的。她見不得一個個外人堵進屋門不分青紅皁白的就指手畫腳說那些昧了良心的難聽話!

    “天大的事兒,我頂着!”成大林這句話他聽得真切,也鎮住了那些個擡胳膊蹬腿的鬧騰人。她相信成大林有這個能耐,處理不好這事兒,老成家遭人唾罵那也活該......

    “可是明兒個又該如何處置呢?”老人家心裏盤算着,煩心的事兒無論大小,快刀斬亂麻的儘快處理掉纔是正主意。她理解鄉鄰的心情,眼瞅着年關將至,你把人家傷成那樣沒着沒落的躺在冰窪窪的醫院裏頭,換誰也沒個好心情。順路捎帶這般推責不講理的話她可說不出口。也正是因此,鬧騰的人才不敢那麼放肆。老婦人的面子你可以不給,自知老漢呢,死人的面子無論是誰你給也要給,情願的不情願也要陪了笑臉給。

    就幾個年輕的後生來鬧騰,爹啊娘啊的爲何不上門!還不是礙於自知老漢的情面。紅白喜事掌勺,家庭糾紛調解,墾荒分地,開山引水修渠......哪一樣自知老漢沒走在人前!活人的面子你可以不顧,死人的面子你再裝着不知,那就是昧了良心的人!

    話無論怎樣說,現實就是你自知老漢的娃兒傷人了,推卸責任的話走到天盡頭也說不過去!

    老太太厭惡兒媳李雪芬不着調兒的睜眼說瞎話。人心吶,都是肉長的,自家的娃兒自家疼。

    “狗兒!走!領我去你大伯屋!”老祖母一抹眼淚,伸手扒拉着炕沿邊粗糙的槐木柺棍兒。一牆之隔,她自個兒完全是可以獨往的,只是屋外下了雪,她可不想再給這個雪上增霜的家裏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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