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甘河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雨姍獻殷勤遭遇冷眼
    王老師一直在批閱作業,成大軍就一直直戳戳的肅立在樓道間凜冽的寒風之中,固執得就像那郊外空曠地上的電線杆子。出於一種贖罪的心理他默默地承受着戶外零下十幾度冰雪的肆意侵襲。第一節下課的鈴聲很快就響了,老師一走出教室,整個校園便開始沸騰起來。原本門戶緊閉的教室三三兩兩的男女很快就涌現了出來。打水的,嬉鬧的,雪地裏到處都是淋漓盡致的郎朗笑談。

    寒冬自有寒冬的樂趣,一個個碩大的雪球在少男少女的揉搓下很快堅實圓滾,搜尋目標,趁其不備緊抓時機迎頭甩了出去。分成兩派的人羣中拉拉扯扯防備,揉搓,攻擊......質樸純真的笑聲響徹了整個校園。

    青諾言回到教室的時候一眼就瞅見空無幾人的座位上歐陽雨姍正緊盯着窗外發呆。順着視線凝望過去,只見影影綽綽的枝條掩映下,空曠的教工宿舍走廊上一個人影兒直刷刷的挺立在白布簾子瓢晃不止的門口。

    “傻帽兒!不是打架就是戀愛了!”青諾言分析着,不是重大的罪過不可能被老師冰天雪地的這一通責罰。她分析很對,柳東中學的老師還是很關愛學生的,即便是再調皮搗蛋的學生老師總會耐心的勸勉教育。只要不傷天害理,老師壓根兒就不會同你過不去。

    “傻帽兒!”這是當下這個不大不小圈子裏家境優越的羣體對滿身土氣的鄉下學生輕蔑稱呼的代名詞。但並不一概而論,但凡品學兼優的還是能得到衆人格外的尊重。但無論尊重與否,動不動就被老師點名以至於罰站訓誡的,必然會遭到衆人的冷眼相待。學生時代是最質樸無華的時代,在集體意識強勁的象牙塔裏眼睛裏可揉不得半點兒沙子。

    “怎麼能這樣說人家呢!”歐陽雨姍屏息蹙眉,顯然是不悅了。她動起怒來最好看,倆修長而又白皙的臉蛋顴骨下陷總會涌現出倆粉撲撲滑溜溜的酒窩子。相好的同學總喜歡玩鬧着激怒她,嬌弱冷凝,屏息蹙眉,長長的眼睫毛下倆清澈透明的珠子就像寶石一樣撲棱撲棱的標緻極了。

    “咦!那不是成大軍麼!”青諾言認出了走廊上因枝條的映耀而時隱時現的同班娃兒。臉上卻是無盡的鄙夷。

    鄙夷就鄙夷唄,歐陽雨姍可不在乎這個,除卻一腔熱忱的感激之情外她同這本就不熟識的同學成大軍還有些什麼交集呢?儼然是兩條永遠也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她甚至同樣的鄙夷這鄉下娃兒的柔弱。內向就內向,不愛說話就不愛說話,還老實巴交的刻意迴避着班上的同學。喫飯是這樣,體育、音樂......但凡是有拋頭露面展現自我的機會,他總是含蓄的用幾乎乞憐的眼神迴避着。柔弱得沒有一點兒男子漢的骨氣!歐陽雨姍打心裏瞧不起這一類娃兒。

    鈴聲再響,戶外的同學就像得到號令一般急匆匆的回趕,換課本,翻筆記,文藝委員歐陽雨姍高亢嘹亮的歌聲引領下,教室響起了清脆悅耳的大合唱。唱的是新學的教材上的《同一首歌》。

    “哎呀!”剛剛坐下身子的文藝委員突然驚叫起來。這一聲驚叫驚得一旁剛剛扯開嗓子正想一展歌喉的青諾言啞了嗓子憋住了氣。她一臉迷濛的眯起眼睛斜視挑釁着神色慌張的歐陽雨姍。見對方急紅了眼,連忙收攏挑釁式的眼神呆滯凝望着自個兒閨蜜好友。

    “忘取了作業本!”歐陽雨姍跺腳起身急得團團轉。

    “你說!你呀!”青諾言也跟着急躁了起來。前兩天剛被點名批評了的,再犯同樣的誤過錯......

    倆人一對視,就心領神會的貓下腰一前一後相跟着從後門悄然的溜了出去。

    老師往往會在歌聲停止的那一刻間步入課堂,歌聲不停老師不入。歐陽雨姍就是要抓住這個檔兒趕緊彌補缺失。她還有個私心,就是替站在走廊瑟瑟發抖的那個救過他的人解圍。這一點青諾言自然猜測不到。

    王老師一轉身的瞬間同門口肅立着的成大軍碰了個對面。驚得攬在懷中的作業教參差點兒散落下來。

    “成大軍!”老師驚愕道。

    就在這前前後後不到一分鐘的功夫,課代表歐陽雨姍同那青諾言已經氣喘呼呼的衝到了倆人面前。還是青諾言反應快,還來不及喘息就伸手接過了老師懷中即將散落的作業課本。

    “站了多久了,你瞧瞧滿身的雪花子!”老師手一謄開就心疼的伸手拂打着成大軍肩頭衣袖間的積雪。

    “這娃兒喲!趕緊進屋暖和暖和!”王老師一伸手揭開雪白的印着鮮豔的柳東中學幾個字的門簾子。屋門還沒來得及關閉,敞開着。

    成大軍許是凍僵了,也許是被老師的突然出現驚到了,他竭力的蠕動着嘴脣想要向老師打個招呼問好,終於沒能開得了口。只點了頭算是對老師殷切關懷的一種迴應。

    “雨姍,你進屋倒點兒熱水,看着點兒!”幾乎是命令的語氣吩咐着面前赤手空拳又一臉遲疑的歐陽雨姍。她急着要趕去上課,只能委託了課代表先幫忙站看着。

    話音一落,就急匆匆的緊隨已經抱了作業本兒跑下樓道的青諾言朝着教室歌聲嘹亮的課堂而去了。

    倆人一走,歐陽雨姍倒開始羞赧了。她紅澀着臉蛋兒心跳加速匆忙進屋,按照老師的吩咐倒水,打開火爐的風口,讓原本就格外暖和的小房間更加的暖和起來。

    成大軍依然直戳戳的站立在門外,老師的話他聽得很清楚。也很欣慰原本因爲沒能請假的隨意缺席想着定會被老師披頭蓋臉的一通臭罵。由此看來,老師關切的眼神已經明擺着是原諒了他。他想跺進屋子,可是腿腳凍僵了僵硬到觸電一樣已經完全不能順從他的使喚。

    屋子裏歐陽雨姍一切準備妥當,一轉身透過門口飄忽不定的白布簾子那凍僵的人還是一動不動。她搓着手自個兒倒是心慌了起來。說實話她還從來沒有爲一個陌生人做過這麼多的事兒呢!她怕做的不好遭人嫌棄。更沒有同她年紀相仿的異性獨處過,哪怕是那麼一小會兒,都不曾有過。

    她壯起膽子小心翼翼的靠近門口能清楚的聽得到屋外呼嘯而過的寒風,伸手輕輕的揭開白布簾子輕聲問道:“你不進來嗎?”

    這是有生以來頭一次這般近距離的同成大軍這般陌生的男學生近距離的對視。成長在政府大院戒備森嚴的綠樹紅牆之下,壓根兒就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再說,沒事兒盯着男娃子幹什麼?她又不是青諾言那樣呆頭呆腦的花癡。

    成大軍還是嘴脣蠕動着沒能擠出一個字兒來。

    這回他不再挺直,伸手扶牆,一手緊抓着冰冷的木門框幾乎是在拖拽挪移中擠進了暖和的屋子。歐陽雨姍想伸手攙扶,就在胳膊將舉未舉的那一瞬間她猶豫了,終於沒能伸出手去!傳統文化的思想——男女授受不親,這一點她並不完全認同,也並不是出於封建老套的呆腦瓜子。只是她實在說服不了自己伸手去觸碰眼前這位既熟悉而又萬分陌生的男同學!別看她平日裏大不咧咧的樣兒,這會兒拘謹得就像一隻溫順的小羊羔一樣!

    成大軍並沒有踱步到熱水盆前,甚至於都沒瞥上一眼。他一進屋子就雙手扶牆渾身晃動蹬腿踢腳的活動着僵硬的筋骨,樣子滑稽而又可笑至極。歐陽雨姍原本還稍顯失落的內心瞬既被這滑稽可笑的一幕逗得差點兒笑出了聲音,幸好迅速的伸手捂住了嘴鼻。

    “你好,我是歐陽雨姍。”歐陽雨姍定了定神,待那舒展筋骨的成大軍終於能行動自如了這才一本正經的伸出手去,算是對眼前這位既熟悉而又無比陌生的男同學重新認識一回。

    成大軍晃眼遲疑了片刻,並沒有伸出手去。他面無表情,皸裂的皮膚下瀰漫着一股子讓人不寒而慄倔強與不屈,濃墨重彩的兩道眉毛似皺非皺的冷凝在一起,彷彿寒風呼嘯裏從天而降的兩道鋥亮的柳葉鏢一樣。一頭蓬碩卻又簡短的頭髮因屋內熱氣的蒸騰溼漉漉的一片,水珠兒正順着臉頰緩緩而下。

    歐陽雨姍沒想到會遭遇這般的冷遇,悄然的收回手臂,爐火太旺盛了,映照得她滿臉通紅,她感覺自個渾身由內而外的都在浸冒的汗珠子!

    倆人就像那格格不入雞犬同籠的數學題一樣一個冷靜一個坐立不寧。歐陽雨姍趕緊伸手遞上一旁盆架上掛着的毛巾,倆人第一次的照面儼然陷入一個無盡的僵局。歐陽雨姍原本還籌劃着跟眼前這人好好談談讓他守住當晚的祕密。現在看來完全是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撫,成大軍冷漠得就像一頭死豬一樣,任憑你怎樣的殷勤忙前忙後,他都刻意的保守着一閃屬於自個兒的厚實而又笨重的木門。他目光堅定,無論是誰都別想窺得一絲一毫的希望。

    成大軍走了,一個瀟灑的轉身就將眼前這位爲他擔憂了好幾天,喫不好睡不好,還遭受老師冷眼的姑娘丟棄在了身後。

    屋外的,大步離去,屋內的,舉着毛巾的手竟忘記了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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