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辭天驕 >第四百三十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阿麗騰死了,池卿博跑了。

    能跑多遠,看他運氣。

    鐵慈希望他賊心不死,去聯絡燕南的另外兩處土司。

    自然有阿丹在那等着他。

    慕容翊也沒追上去,他對着空白處打了幾個手勢。

    遠處響起了姑娘們銀鈴般的笑聲,逐漸遠去。

    鐵慈當日在魃族寨子中,就和端木商量好了一件事,她給端木提供老友旳下落,端木要幫她的忙,其中有一件,就是拔掉池卿博藏在深山的軍隊。

    鐵慈自從蟲潮之後,確定當日御苑刺客和遊氏父子有關,蟲潮是蠱蟲引來的,抑制蠱蟲的藤片就一定也在這座山內,那刺客隨身攜帶藤片,顯然出自山內某個祕密培訓基地。

    既然說服了端木,那魃族的能力不用白不用,所以慕容翊遲幾天出谷,就是帶着魃族的人,滿山去尋找那個長滿這種藤片的地方了。

    本來這是一項大海撈針的工作,但妙就妙在這藤片連蠱王都能抑制,那麼魃族豢養的所有毒物自然也討厭,魃族人帶着自己的毒寵,隨便走,某個方向大家都不肯去,那就對了。

    慕容翊找到那個山谷的時候,才發現那竟然不僅僅是刺客培養地,遊氏父子在那裏藏了兵。

    那是他們最後的底牌,也是他們在昆州身敗名裂後,依舊敢對鐵慈舉刀的底氣所在。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這個底牌早就給鐵慈掀了,拔了。

    慕容翊在和魃族聯合行動的過程中,還算經營了不錯的關係,他和魃族找到那個祕密營地後,並沒有趕盡殺絕,而是費了點心思控制住那支軍隊,讓他們只是漸漸喪失神志,好麻痹遊氏父子,以爲底牌不失。

    不然這戲就唱不到底了,遊氏父子只會選擇第一時間逃走,將來就難免是個禍根。

    如今也算塵埃落定,鐵慈轉過頭來,看見那牆頭草一樣的布政使,遠遠站在花廳裏,正帶着官員們對她行禮。

    官員們今日看了好一場大戲,個個臉色蒼白呆滯,龐端帶着幾個得力的黔州官員,混在他們當中,警惕着他們的小動作。

    但其實已經沒有必要,遊氏父子真正的大勢已去,大家現在都恨不得夾着尾巴做人。

    更遠一點的地方,那些遊筠邀請來的花魁們,更是噤若寒蟬。

    卻有一個人排開人羣,緩緩走來。

    鐵慈正要和遊衛南說話,忽見他神色有異,轉頭就看見那花魁中的一個,走了過來。

    那是醉雪閣的前花魁柳嬋兒,這次鐵慈以春娃的身份潛入山莊,就有她的幫忙。這是龐端和他的表兄施典儀推薦的人選,也是龐端負責牽線的,鐵慈並不知道龐端用什麼方式說服了她,但她信任龐端的能力。

    倒是赤雪忽然在她耳邊道:“殿下,我剛在花魁那邊打聽到一些消息。說是這位柳嬋兒和遊筠關係非同一般,是遊筠的第一個女人。”

    鐵慈怔了怔,作爲上位者,她並不需要了解每個環節細節,所以現在才知道對方身份。

    但這女子身份內情,龐端知道嗎?龐端如果不知道,就不該不經調查和柳嬋兒貿然聯繫,給所有人帶來隱患;如果龐端知道,他又怎麼確定能說服這樣一個和遊筠關係深切的女人,且保證對方不出岔子?

    赤雪這麼一說,丹霜萬紀等人便緊張起來,齊齊上前一步。

    鐵慈眼角瞟一眼遊衛南的神情,擺了擺手示意放行。

    柳嬋兒扯着脣角,似乎笑了一下,笑容很淡。

    她走過鐵慈身邊,沒有行禮,又走過遊衛南身邊,偏頭看了他一下。

    遊衛南嘴脣囁嚅一下,終於還是道:“……不要過去。”

    柳嬋兒笑起來,道:“你終於和我說話了。”

    遊衛南神色又難看起來。

    柳嬋兒目光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遊筠的屍首,遊筠還是那樣撒開雙腿坐着,姿勢極其不恭,他謹言慎行一輩子,臨死卻選擇了一個最不講究的姿勢。

    柳嬋兒看了一會,看遊衛南頭髮亂了,伸手要替他理一理,遊衛南卻讓開了。

    柳嬋兒並不生氣,笑道:“行,我不碰你,我也不過去,我在這裏給他跳個舞好嗎?他以前,最愛看我的舞了。”

    遊衛南眼神中隱隱慍怒,側了側身,轉開頭去。

    柳嬋兒身後還跟着人,擡着她的磬,懸掛在橫樑上。

    鐵慈注意到柳嬋兒穿的竟然是一雙鐵鞋,鞋尖十分尖銳。

    這樣的鐵鞋,大概拿來殺人也是可以的。

    顯然萬紀他們也是這樣想的,他們虎視眈眈地靠近,圍成了一個圈。

    還是鐵慈看不下去了,揮手示意人讓開,“盡擋着,人還怎麼跳舞?”

    護衛們訕訕退開,花廳前寥闊無人,遊筠還是垂頭坐着,對着柳嬋兒。

    柳嬋兒並沒有看他,她專心地做着跳舞前的準備,一如過去的數十年。

    這是她作爲花魁,對自身技藝的尊重。

    倒是和她鬥了一輩子的雲翹,一直緊緊盯着她,最終忍不住道:“哎,人都死了,還給他跳什麼舞?你怎麼就越活越蠢呢?”

    在死人的仇敵面前給死人跳舞,這不是自己找死嗎?得虧皇太女寬宏大量,換一個人,這蠢貨她試試?

    柳嬋兒轉頭對她笑,道:“我以後不跳了,你就是昆州花魁第一了。”

    雲翹呸地一聲:“老孃要你讓!”

    “叮”一聲,磬聲清越,嫋嫋入耳入心。

    柳嬋兒雙袖擡起,擊在磬上,腰肢和磬一同在風中搖曳。

    下一瞬她舞了起來。

    和想象中曼妙優雅的舞不同,她的舞竟然是剛勁的,激越的,大開大合,擁有着和她嬌小纖細身軀不符的力度和爆發力。

    她的全身都在發力,雙袖,腰肢,雙膝,腳尖,甚至是揚起的髮辮,她在空中騰舞的時候,衆人眼前像飈過了一道火焰色的風,又或者眼底盛開了一朵萬瓣蓮,蓮花每瓣瓣尖都折射着日色光華,在粼粼湖面上轉折縱橫,滿眼風景,都爲這般凌厲的嬌豔統治。

    磬聲由此不絕,節奏琅然,細細聽來竟像是一首曲子,但這曲子也不是和她的舞風相協調的豪壯曲風,相反清靈婉約,這讓她的整個人整個舞都顯出一種詭異而又美而又美麗的割裂感,彷彿一隻闖入地獄的天妖。

    她也柔韌得像一隻妖怪,手腕可以抓住腳踝,頭可以貼住地面,磬在風中微微飄蕩,而她圍繞起舞的時候,像盤在磬上的絲帶,又像一條可以轉折如意的長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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