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辭天驕 >第四百九十三章 熱血不冷英雄志
    重明宮前,人羣在風雪中沉默。

    童如石微笑望着賀梓等人。

    雖然開局不利,但他確實握有更多籌碼,他有信心,不憑武力,只憑這些籌碼,也足夠他取得勝利。

    頭頂忽然傳來風聲,隨即一個盒子從天而降。

    紫檀木雕九龍,盒蓋正中鑲寶珠。

    因爲拋擲,盒子已經打開,滾出玉軸黃緞卷,一角銀色飛龍繡。

    衆大員齊齊變色。

    這是最高等級的聖旨。

    段延徳更是呼吸急促,他親手捧過這個盒子——之前陛下出禪位詔書,令他和賀太傅親自將之奉於太廟。

    賀梓變色,立即上前撿起盒子,但是手指剛碰到盒子,盒子和聖旨,就化成了一片飛灰。

    散在他和在場所有臣子眼前。

    有人在大笑,落在童如石身後,童如石微笑,道:“看,所謂的傳位遺旨,現在也沒了,你們也就擁有了改立新帝的資格了。”

    先帝暴斃,未留遺旨,唐王孫力挽狂瀾,受衆臣推舉登臨帝位。

    這理由他已經幫這些沽名釣譽,一輩子都最怕如刀史筆的大儒們想好了。

    很合適。

    誰也不會在這樣的結果面前遭受非議。

    他看着對面並沒有露出怒色的人羣,輕聲道:”我知現在要誰帶頭出來擁戴我,有點難。我既承諾護住諸位,自然包括諸位的臉面和聲名。”

    他一指衆人腳下,對身邊李大娘道:“大娘,勞煩你在衆人腳下畫個框。”

    又對衆臣道:“畫完這個框,諸位就是我的人了。”

    文臣好名,顧忌又多,衆目睽睽之下,要誰先帶頭來向他稱臣,這個難度有點大。

    就算心動,也未必有這個勇氣第一個走出來。

    沒關係,他善良,他來成全他們。

    他畫這個框,將未來的臣子都框進去,這樣,爲難的,需要勇氣的事,就變成了要跨出這個框。

    換個方向,心態就不一樣了。

    經此一事,大家便可以看出他的體貼,不是麼?

    李大娘擡手,指尖迸出無形氣流,地面雪花激飛,轉眼又落下。

    賀梓腳下,忽然出現了一條線。

    衆臣緊張地看着那條線,也看着賀梓的靴子。

    半舊的黑色靴子,紋絲不動。

    童如石眼底笑意更濃。

    李大娘的線畫得很快,雪花飛濺,擾人視線。

    幾乎眨眼之間,就要完成那個框。

    夏侯淳的怒吼響在他們身後,“諸位大人!”

    沒人說話,沒人動,衆人還在看賀梓,又似乎在訝異,反應不過來。

    線一折一折再一折,很快就要畫到最後。

    最後站着顧小小和宮主。

    顧小小目前只在戶部做個主事,官職低微,很自覺地站在最後。

    線畫到他腳下,馬上就能合攏。

    童如石擡起手,準備作個感謝的揖。

    忽然一雙靴子動了。

    擡起,跨過即將匯合的線,輕輕地,走到了線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轉了過去。

    看見顧小小毫不停留地,跨出線外,不僅跨了出去,還用靴子擦了一下週圍的線,不僅擦了線,還對着線內吐了一口唾沫。

    他垂着眼睛,不看任何人,語氣裏破天荒地藏着憤怒和獰惡,“這麼噁心的圈子,諸位大人,還打算呆着嗎?”

    他話音未落,一雙小巧的靴子,立即也跳了出去,不僅跳出去,還把她周圍兩個官員也拽了出去,笑道:“哎呀,噁心死了。”

    那兩個官員被宮主拽得一個踉蹌,險些趴雪地上,無奈地爬起身,拍拍膝蓋上的雪,道:“你急什麼急。”

    顧小小的臉色好看了一點。

    童如石放下手,瞟了顧小小一眼。

    那邊寥寥幾人站在雪地裏,看起來很是孤獨。

    他微帶幾分輕蔑地,看向還在圈內的顧尚書,道:“尚書睿智,惜乎虎父犬子。”

    顧尚書微微一笑,道:“犬子生平第一次特立獨行,老夫瞧着甚是感慨。”

    童如石有點摸不着他的意思,轉向顧小小,道:“你願意站那,就站着吧。想不到你這樣的人,也會爲色所迷。”

    顧小小忽然擡起頭來,笑了笑,道:“說你不配還不服氣,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太女。”

    童如石冷冷道:“我不覺得現在這種情勢,誰有資格說這句話。”

    “誰都有資格。不能評判大勢,還不能評判懦夫了?”

    童如石臉色陰沉,幾分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我說,皇太女十六歲出京,一到滋陽就破了大案,保住了至寶淵鐵,攔截了遼東王的野心,東明築堤,保住了下游百姓的性命,揭破了蕭家買賣人命的育嬰堂。破了鬼島之謎,壞了和海盜勾結的蕭必安的大事,解救狄一葦於蕭家陷害中,永平再救狄一葦,助狄一葦力挽狂瀾,收復軍權,五色原之戰大敗遼東;幫助西戎王奪回權柄,從而獲得了西戎的忠誠和翰裏罕漠,派專人治理翰裏罕,後者豐富的礦藏和地域必將造福後世,親赴燕南,整治黔州官場,半年收回燕南。其間她一步步削弱把持朝堂的權臣力量,最後,她掀翻了蕭家。”

    “這些,都是在短短兩年內,她做到的。”

    “她做過仵作,做過巡檢,做過學生,做過水手,做過將軍,做過謀臣。她執得賤役,也坐得朝堂,更上得戰場。她受過無數傷,喫過所有人都沒有想象的苦,她坐在人間至高位,卻並非天賜,每一步都是踏着血與汗過來的。”

    “而你呢,你做了什麼呢?你在躍鯉書院裏,像個幽靈一樣,只敢在背後窺視揣摩着太女,看着她進院短短時間便獲得了所有人的愛戴,嫉妒無能狂怒;你手握高手力量,卻從未讓這樣的力量鋤奸懲惡,幫助世人,哪怕明知東明百姓即將遭受洪水無情,鐵慈和我們在爲百姓苦苦掙扎,你也未曾動念出手過一次;你甚至連自己的部屬都駕馭不好,無法逼迫他們對鐵慈出手,你便去勾結蕭家,勾結達延,勾結遼東,做了任何一個有點血性和良知的大乾百姓都不屑於做的事。”

    “滿口胡言!”童如石冷聲道,“遼東和達延是蕭家爲了自保而勾結,我至始至終不知情!”

    “是嗎?”顧小小盯着雪地,神情很內斂,嘴巴此刻卻像刀,“不知情你敢只帶着這些人來宮中?不知情你敢承諾會讓遼東退兵?你一個連自己屬下都無法駕馭,連重傷的人都無法拿下,大好的牌都能打得稀爛的總是縮在老鼠洞裏的廢物,又是憑什麼來令城府深沉的遼東王和如狼似虎的達延騎兵退兵呢?憑你愛裝逼,還是憑你厚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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