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侯爺難哄 >第二百七十章 “多謝閣下接濟。”
    百曉生強忍胸口悶痛,打起精神端着風度應付又一個死纏爛打追着問東問西的人。

    該死,雖說他動身之前確實不動聲色悄悄散出去些消息,但這找上門來的人也忒多了些,一波未平一波又作,再加上有仇之人相見大打出手他不得不從中調和,可謂是精疲力竭。

    情急之下他心神一動,咬牙將魔教餘孽仍在出逃的消息散播出去,果然,聞者臉色微變,眼珠一轉略一思索便假惺惺笑着告退,急匆匆飛身而去,不用猜便知是去橫插一腳。

    傳聞魔教私藏一寶窟,其中金銀財寶武器祕籍不盡其數,得之可稱霸江湖,魔教餘孽在逃,眼前那麼大一塊肥肉,豈不是人人都想咬上一口,先到先得,一時間百曉生清淨不少。

    百曉生沾沾自喜之餘又心生憤恨,恨有人從中作梗禍水東流,白白使萬象閣失了先機,不過轉念一想,這些人即使得了消息也不一定能找到,若真有人瞎貓撞上死耗子,到時候他差使萬象閣的人坐收漁翁之利最好。

    路過行人側目見這人臉色變了又變,一氣一笑,只心中慌然,以爲見了瘋子,忙匆匆走遠。

    百曉生毫無察覺,篤定無人聰明如他,環視四周見一醫館的招牌,眼前登時一亮,捂着心口快步走去。

    醫館後種一棵老榕樹,拿雲攫石,巍然蒼翠,瞧着已生長了百年有餘。

    簌簌幾聲,猶如風吹似的,枝繁葉茂間無聲滑下一抹淡青的布料,又被人漫不經心拈着一角提回。

    雲奕一條長腿支在身下枝幹上,另一條腿鬆鬆踩在下方斜出去的杈上,坐姿隨意休閒。

    她目光緊盯着百曉生進去醫館,嗤笑一聲,從一小瓶中倒出藥水,沾了點掌心的粉末在臉上塗塗抹抹。

    南邊的鎮子通常相鄰較近,半天轉個兩三個不是問題。

    這鎮子長得怎麼都差不多。

    顧長雲心想,遠遠瞧見一片煙粉在夕陽下霞光似的,不由自主驅馬靠近。

    是桃花林,顧長雲若有所思探手撥下一枝在鼻尖輕嗅,確定是桃花無異。

    臨近夏末還有桃花開着,真是奇哉怪哉。

    他想起今日在密林中隱約嗅見的香氣,似乎就是這個。

    好麼,轉了個圈。

    顧長雲摸了摸小黑的臉頰,溫聲詢問,“你猜雲奕在這個鎮子嗎?”

    每經過一個鎮子他都要這麼問上一遍,小黑自然是不能回答他,一切如常地眨巴眨巴眼睛,低頭蹭蹭他的手心。

    顧長雲輕笑,擡眸望了眼這篇粉霞,隨手摺下一枝別在褡褳上。

    薄薄的粉色花瓣迎風輕輕搖晃,他低頭看了一會,騰出隻手鬆鬆攏住,怕花枝被風揉皺似的。

    小黑追着兩隻粉黃的蝴蝶小跑幾步,忽然頓下來打個響鼻,有些猶豫地在原地轉了半圈,撒開腿朝鎮上跑去。

    顧長雲縱容它想去哪處去哪處,此時見它這般反應,心中暗暗生出一種猜測,使他也變得急切起來。

    醫館中,百曉生挽起袖子將手腕放在脈診上,等老郎中診脈的當兒飛快把屋內裝潢打量一遍。

    只是個尋常藥廬,一間屋子用一大塊青灰色的布料隔開,外間簡簡單單一張桌子幾張椅子,還有一整張牆壁大的裝各種草藥的百寶櫃,裏間隱約可見是幾個涼青架,一小藥童坐着一下一下碾着藥材。

    館中十分安靜,只有藥碾的悶響,百曉生環視一圈覺得此處或許不能治好他的內傷,不免有些煩躁。

    不多時,老郎中收回手,思索着捋了捋鬍鬚,“怒盛傷肝,恐懼傷腎,憂思傷脾,閣下心思甚重,實肺腑和氣血皆有損傷,若是要治根治本,需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百曉生眼神在他身後百寶櫃上種種藥名飛速掠過,恨不得當下自己開出張方子給他,“這倒不必……”

    他話未說完,冷不丁被突然重重壓到肩上的手打斷。

    一道女聲在身後響起,“聽郎中的話。”

    百曉生打個寒戰,心中驚異他竟沒有察覺這人的出現,一時間汗毛倒豎,猛地扭頭看去。

    少女笑眯眯對老郎中點了點頭,頗爲威脅地在他肩上拍拍,微笑道,“郎中說怎麼治就怎麼治。”

    這莫名熟悉的威壓……

    百曉生眼中閃過一瞬慌亂,下意識肩膀用力想要避開,卻被壓得動彈不得,暗暗較勁片刻漲紅了臉,也只是在椅子上稍微扭了扭身子,像是坐姿不舒服稍微調整一下似的。

    桌子旁邊的小藥童好奇多看他一眼,奇怪這人怎麼突然不自然起來。

    “這……”還是要聽病人怎麼說,老郎中猶豫也看向他,拿不定主意。

    肩後忽然一冰,一處像是刀鞘的堅硬悄無聲息抵上胛骨。

    百曉生額上緩緩滲出冷汗,乾笑,“那就這麼着罷,不着急。”

    老郎中大概看出他們兩人關係匪淺,意味深長笑笑,擡手讓藥童拿來紙筆,沉思片刻寫下十餘種藥名。

    百曉生眼睜睜看着他寫出一副對他如今傷勢不痛不癢的方子,心中叫苦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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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只見一白衣男子揣着一串藥包,頗爲喪氣地跟着一滿面春風的少女從醫館中走出來。

    雲奕心滿意足掂了掂沉甸甸的錢袋,回眸一笑,“多謝閣下接濟。”

    百曉生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姑娘客氣了。”

    雲奕偏了下頭,似笑非笑問,“找個地方喝茶?”

    百曉生哪敢不從,只有點頭的分。

    額外收穫一筆銀錢,雲奕明顯心情輕快地順路去街邊店鋪賣了一小包果脯,隨便挑了一家看上去清靜些的茶樓要了個包廂。

    百曉生慢吞吞揣着藥包隨她上樓,目光似是不經意在窗外滑過。

    走在前面的雲奕頭都沒回,語氣懶散帶着淡淡威脅,“我勸你死了這條心。”

    百曉生一驚,忙擡眸警惕看她,然而云奕眼睛只瞧着大廳中臺上說書人,沒事人似的,察覺到他的視線回頭一笑,“怎麼,你也聽過這出?”

    原來說得是話本子裏的詞兒,百曉生心中莫名,搖了搖頭。

    雲奕神色淡淡,回身拾階而上,“講的是一個書生,進京趕考的路上心慕借他投宿人家的小姐,結果人家小姐芳心另有所屬,書生心中憤憤,不知聽誰讒言起了歪心思,”她嗤笑一聲,“故意放出去和小姐私定終身的風言風語,以此逼迫小姐委身於自己,小姐委屈生怕心上人疏遠自己,終日以淚洗面。”

    百曉生眸光微動,面色流出一絲古怪。

    雲奕想了想,漫不經心道,“不過結局我挺喜歡,她心上人是個沉穩又能擔得起的,並沒有動搖同小姐成婚的心思,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毫不含糊迎娶小姐進門,婚後琴瑟相和,好不恩愛。”

    “而這書生,則被這心上人狠揍一頓後掃地出門,考試一塌糊塗,那樣敗壞的風名竟是傳到家鄉,書生自食惡果,終日灰溜溜夾着尾巴苟活。”

    兩人在茶桌旁坐下,雲奕隨手推開窗子,對百曉生意味深長輕笑,“你覺得呢?”

    百曉生咽咽口水,謹慎道,“的確甚好。”心中卻第一百零八次後悔怎麼當年就惹上這姑奶奶。

    意料之中的回答,雲奕沒什麼意味地笑笑,正好夥計將茶點送上來,便就此歇了這個話題。

    提壺意思意思斟了半杯茶水,抿一口潤潤脣,雲奕問他,“說吧,來這邊幹什麼的?”

    到正點上了,百曉生平白無故有些緊張,默默斟酌字詞。

    雲奕漫不經心瞥一眼窗外,金烏西墜,天際被潑上一片絢爛的顏色。

    “別把人當傻子看,”指尖在桌上輕輕一點,“說真話。”

    百曉生深吸一口氣,妥協道,“自然是魔教的事……風聲傳遍了整個江湖,我不信你不知情。”

    “是嗎?”雲奕回得敷衍,“傳聞現在尚有魔教餘孽在外,是真的?”

    百曉生揣測她的神情,點頭,“我不敢騙你。”

    這人薄脣,雲奕心中冷笑,就這麼好一張厲害的嘴,顛倒黑白蠱惑人心,皆不在話下。

    百曉生掩飾地垂眸喝茶。

    雲奕定定瞧了他許久,追問,“你還記得一個叫古音的人嗎?”

    百曉生莫名其妙的,聳聳肩膀,“當然,不就是之前魔教餘孽,新上任的魔教教主嗎?”

    雲奕心頭涌上一陣猛烈的無力感覺,靜默片刻,開口道,“他不是魔教教主。”

    百曉生驚訝挑眉。

    雲奕神情平靜,“而且他已經死了。”

    百曉生更加錯愕,“死了嗎?”

    雲奕點頭,“嗯,死了。”

    怕他不信,她扯了扯嘴角,補充一句,“我親手殺的。”

    百曉生半晌沒說話,不知在暗自思索什麼。

    濃重的蔚藍漸漸吞沒最後一點霞光,雲奕托腮漫無目的望着窗外出神。

    百曉生說身擔要事匆匆告退,雖明擺着是個藉口,但慌張的樣子倒是真的,雲奕一想也是,自作聰明放出風聲給自己造勢,沒想到一來惹那麼多麻煩事。

    唔……自己還不知道給添麻煩這人是誰。

    或者說知道,但不敢說。

    晏家?

    晏家的人麼,她那時躺在驛站牀上並不是全無意識,偶爾清醒時隱約聽見外面晏楠他們說話,應該是流落在外的晏塵和晏溪。

    沒忍住失笑,雲奕手中把玩着小茶杯,在桌角輕輕一碰。

    行吧,兩個找不到路的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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