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夜扶着冰冷的地面,緩緩站了起來,“我是不是壓到小姐姐了?”
他高大的身體虛晃了晃,好像連站都站不穩。
卻又伸出手去提地上的食材。
夏小星撐住他。
本就被撕開一個口子的心,豁然灌入了冷風。
這個傻子,爲了保護她,承受了全部的拳腳。
她說不清那是什麼滋味。
她突然想,如果……
如果以前他也是這樣對她的,他們之間……會不會就不一樣?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夏小星一驚,撤回了自己的手。
她是被傷得不夠痛嗎?
爲什麼還會對他抱有期待。
司凌夜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險些往地上栽,向前邁一步,穩住身形。
“把東西給我。”夏小星垂下眼,從他手裏奪下食材,從地上起來,“走,我們回去。”
她不再吭聲,架起他的胳膊,帶着他往醫院的方向走。
司凌夜不敢真的把重量壓在她身上,他刻意地撐着,和她保持了點距離。
“小姐姐,我來,我提。”
“不用。”夏小星的聲音發了冷。
他像個忘性大的孩子,疼痛過後,就開始邀功。
“小姐姐,我做得好不好?有沒有保護好你?”
“小姐姐不理我,也沒關係。”
“以後,我都會像現在這樣,保護好小姐姐。”
他的話語是溫暖的,溫暖得甚至可以排去夏小星身上的寒氣。
但她……
有個聲音在提醒着她。
別信他,他只是個傻子。
等他恢復過來,就不是這樣了。
他們在雪地裏留下長長短短的腳印,腳印錯亂,似乎在捱得近些了。
而在遠處觀察的阮江離,看着夏小星撐着司凌夜,兩人似乎更親密了。
他迅速推開車門,衝了下來。
“小星,這是怎麼回事?”他一過來,就扯開司凌夜,橫隔在他和夏小星中間。
司凌夜咬着發白的脣,“小姐姐,難受。”
夏小星沒有多做思考,“哥,你快幫我扶他。”
“不用扶。他就是裝的。”阮江離一時着急,說出了心裏話。
夏小星想了一下,目光尖銳地看向阮江離,“那些人,是你安排的?”
她的瞳孔在一點點緊縮,難以置信在她的眼睛裏流淌。
阮江離有些口乾舌燥,“小星,我可以解釋的。”
夏小星漆黑的眼眸從他身上掠過,她走向了司凌夜,“過來,我扶你回去。”
司凌夜深深地望着夏小星,朝她伸出了手。
“我……我幫忙。”阮江離攔截了司凌夜,用了點蠻勁去撐他。
他是真的怕夏小星生氣了。
“不用。”夏小星的脣瓣微微闔動。
“坐車,回醫院快點。”阮江離把司凌夜半拖半拽到他的保姆車前,把他推塞了上去。
他又去搶夏小星手裏的購物袋,“快來。”
他用手輕拱她,要讓她上車。
夏小星沒辦法指責他,他也是爲了她着想。
她上了車,跟司凌夜坐在一塊。
阮江離也上車,三個人一起回到了醫院。
夏小星把司凌夜帶到了醫務室。
阮江離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把衣服脫下來。”醫生神情嚴肅,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
司凌夜有點扭捏,摸了摸鼻子。
夏小星沒說話,扒開了司凌夜的外套。
這一看,觸目驚心。
他的衣服浸上了血。
因爲外套是黑色的,夏小星一直沒發現。
她的微涼的指尖抖動了一下,就去解他的衣服鈕釦。
扒開他的衣服,淤青紅腫,皮開肉綻。
她不受控制地顫着手指,去觸了一下他的傷口。
“嘶——”
司凌夜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姐姐,我難受。”到了這時候,他也不說疼。
突然間,夏小星就想發脾氣,她甚至想要無視他的傷口,晃着他的雙肩,問他:“爲什麼什麼都不說?”
爲什麼明明很疼,卻不說?
醫生湊了過來,拿着棉籤和酒精給他清理傷口。
司凌夜咬牙,握拳了拳頭忍着。
“疼就喊出來。”夏小星厲聲。
司凌夜搖搖頭,繼續忍。
阮江離也被他身上的傷嚇到。
讓人把他打成這樣,不是他的本意。
但司凌夜還在裝傻!
還在博取小星的同情。
而且,顯然,小星已經被說動了。
“你明明就沒傻!”阮江離擡手推他的肩膀。
“不知道大哥哥在說什麼。”他的聲音低沉細小,“大哥哥壞,我這樣了,還兇我。”
“你特麼還裝!”阮江離捏緊了拳頭,對着他的臉就要打下去。
“哥。別!”夏小星按着他的手。
“之前,我是個傻子的時候,司凌夜就是這樣對我的。”
“現在,我們也這樣對他。那和之前的他,有什麼區別?”
“可他就不是個傻子!”阮江離氣悶。他要怎麼說,夏小星才能明白。
司凌夜委屈地轉動着眼珠子,“對哦。小姐姐,我不是傻子。”
他這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靠!
阮江離現在就想打爆司凌夜的狗頭。
還他不是傻子。
他特麼的,就不是個傻子!
阮江離擡腿踹司凌夜坐着的椅子。
“行了!”夏小星擋在司凌夜面前,把他往外推。
“你出去,不讓你們倆呆在一塊。”
阮江離被夏小星推出了醫務室,他現在就像被糊住了嘴,明明知道真相,就是沒辦法說清。
“你先走。下次再來。”夏小星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她望向司凌夜,“疼嗎?”
司凌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到底疼不疼?”夏小星問。
“疼。”他癟了癟嘴,委屈極了。
“怎麼疼?”夏小星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就脫口而出。
“都很疼。”
醫生給他清理完傷口,就給他上藥。
“小姐姐,我可不可以牽着你的手?”他帶着濃濃的小心試探。
“牽我的手幹嘛?”夏小星移開視線,不去看他,“牽我的手,就不疼了?”
“對。”他伸出寬厚的掌心。
夏小星沒有多加考慮,就搭上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有些潮溼,他包住她的手,輕捏了捏,自己就笑彎了眼。
要不是夏小星對他心存芥蒂,真的很容易就會被他的笑容所蠱惑。
“小姐姐,好。”他帶着她的手,輕晃了晃。
醫生給他上了藥,還給他弄上了一層繃帶,“切記,不能沾水。”
“好。”夏小星含糊應着。
“小姐姐,我們快回去喫火鍋吧。”司凌夜沒鬆開她的手。
“你先把衣服穿上。”夏小星讓自己的態度稍顯冷淡。
“穿不了。”司凌夜單手拿外套瞎比劃。
夏小星在他的手心裏掙了掙,“你把我的手鬆開,就能穿。”
司凌夜搖頭抗議。
夏小星的手又鑽了鑽,都被他抓得死死的。
她幫他把衣服拉到了近前,他還是不松。
“快穿上去。要是不穿,感冒了,就不讓你跟小年玩了。”她耐心地,像哄小孩一樣哄他。
他這才戀戀不捨地鬆手,把手鑽進衣服裏。
等他穿完衣服,夏小星打開醫務室的門。
小年正好過來了,她蹬着兩條小短腿,要去擰動門把。
“媽媽,阿夜。”小姑娘脆生生的喊人。
“你怎麼過來了?”夏小星驚奇。
小年搖搖頭,“英雄舅舅把火鍋要喫的食材帶去給我了。”
“然後,他說阿夜受傷了。”
“我擔心,就過來看看。”
小年從夏小星的身側鑽了過去,去看司凌夜的傷勢。
“阿夜,疼不疼?”
司凌夜搖頭,伸出一根手指,給小年習慣性的包住。
三人便一起回了小年的病房。
“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夏小星有點擔心司凌夜的傷勢。
司凌夜搖搖頭,“想喫火鍋。”
夏小星沒回答,看他和小年一塊玩遊戲,就去用上之前給小年煮東西喫的電磁爐,開始弄火鍋。
她清洗完食材,招呼了他們兩人過來。
司凌夜和小年,一大一小,就像兩個好奇寶寶一樣圍住了夏小星。
夏小星選的是番茄鍋底,煙霧升騰起來,放下蔬菜和肉在鍋裏涮。
司凌夜給小年夾,“試試。”
“嗯。”小年瞪大了好奇的眼睛,放進口中咀嚼。
鍋底混合着食材的香味在小年的口腔四溢,她幸福地彎了眼。
“小姐姐,喫。”司凌夜給夏小星夾菜。
他遞過來的時候,夏小星的手機正好響了。
她放下碗筷,接通,“聞采薇,你又有什麼事?”
聞采薇口氣囂張,“夏小星,出來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