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屏幕裏的付諸眉頭緊鎖,他的雙手交叉,放在了桌子上,“夏小星應該是患上了產後抑鬱症。你好好照顧她吧,多給她一些耐心。”
司凌夜的眼睛裏閃過晦澀的光芒,“好。”
不久前,他才和夏小星一起期待她肚子裏的小生命的誕生。然而現在,一切都變了樣。
司凌夜關掉了屏幕,重新回到了夏小星的房間。
“媽媽,是我表演得不好嗎?你怎麼還是不開心呀?”小年的小臉皺巴巴的,她拉着夏小星的手,把她拽起來,“那我們一起來。”
“對所有的煩惱說拜拜,對所有的快樂說嗨嗨……”小年哼着小奶音,把夏小星的手放在肩膀上,做動作。
夏小星像是木頭人一樣,全程由小年操控。
“小年。”司凌夜叫住了她,“媽媽可能有點累了,你讓媽媽休息一下。”
小年把夏小星拉回到牀沿,夏小星卸了力,一屁股在牀墊上砸出一個凹陷。
“媽媽好好休息吧,我在這兒陪着你。”小年踮起腳尖,摸摸她的頭。
夏小星神情頹唐,連應付小年的精力都沒有了。
司凌夜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在牀上躺好,爲她蓋上被子。
他問過付諸了,打胎對女孩的傷害可大可小,基本上,之後的調養,都要像坐月子一樣。
小年脫下小鞋子,貼着夏小星,伸出小手手在她的後背上輕輕地拍。
夏小星的視線呆滯地對着白牆,整個人都放空了。
小年拍的弧度漸漸小了,把自己拍累了,睡了過去,翻個身,仰着小肚子,差點從牀上掉下去了。
司凌夜接住小年,把她往裏側放。
夏小星無念無求,甚至沒有看小年一眼。
司凌夜席地而坐,擋住她的視線,深凝着她的側顏。
小年睡了兩個小時,醒過來時,揉了揉鬆散的眼皮,憨憨地坐了起來,頭上還翹起了一根小呆毛。
傭人也正好送來了燉湯。
“來,小年,幫爸爸喂媽媽喝湯。”司凌夜把夏小星扶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厚實的肩膀上,像之前一樣,舀了一小勺,吹溫了,遞給了小年。
小年有模有樣,雙腿交疊着,把小勺子遞到夏小星跟前,“媽媽,啊!”
夏小星低下頭,木訥地把湯水喝了進去。
她就像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工具人,完全被司凌夜擺佈。
就這樣,過了三天。
司凌夜爲夏小星穿上厚外套,抱着她出門。
小年跟在他們身後,一塊上了車。
夏小星在車座上坐下後,扭頭就面向了窗外,別說表情,這三天,她連一句話都沒有。
車行駛了起來,駛向一個方向,讓夏小星覺得越來越熟悉。
到達目的地時,夏小星才知道這份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是一大片玫瑰花田,以前,她和司凌夜約會,來過這裏。
他們還上了熱氣球,整個世界都變得渺小了起來。
“星星,你還記得這裏嗎?”司凌夜把她抱下車,得不到她的迴應後,轉身對旁邊的小個子女兒說道:“小年,抓緊爸爸的衣角,跟着爸爸一塊走。”
“好噠。”小年奶萌奶萌地點點頭,白嫩的小手蜷成了一小團,像朵小棉花似的揪住了司凌夜的衣服。
司凌夜配合着小年的步調,放慢了腳步。
夏小星無知無感地躺在他的心口,從前來這裏的感動盪然無存,現下,一點情緒激盪都沒有了。
司凌夜帶着她們母女上了熱氣球,今天沒風,吊籃平穩地上升。
司凌夜把夏小星放了下來,讓她雙腳着地,靠着自己,又順手撈起小年,讓她呆在自己的臂彎上,從上往下看。
下邊的景物逐漸變得渺小,一大片玫瑰花田呈現在他們眼前。
“哇!好漂亮。”小年張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往下張望,“爸爸,我們像不像飛屋環遊記裏的老爺爺?”
“嗯。”司凌夜點了下頭,轉而問夏小星,“星星,喜歡嗎?”
夏小星依舊死氣沉沉,沒有給他半點回應。
熱氣球升到了極限,就不再上升。
夏小星垂着眼眸,凝視着熟悉的景色,再無當時心境。
在熱氣球上呆了半個小時,夏小星他們才落了地。
司凌夜擔心她的身體,就又把她送回到司家莊園休息。
夏小星躺在牀上,睜大雙眼,愣神地望着天花板。
“星星。你睡會吧,彆強撐了。”司凌夜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不管過去怎麼樣,我們還有小年。”
夏小星無動於衷,纖長的羽睫顫動了一下。
她聽着司凌夜的腳步聲遠離,房間門開了又關。
出了房間,小年瞪圓了眼睛,“爸爸,媽媽到底怎麼了?”
她往前湊,想從司凌夜身上看出一些蛛絲馬跡。
“媽媽……就是有點不舒服。你別擔心,只要有你在,媽媽就不會有事。”司凌夜摸摸小年的小腦袋。
小年似懂非懂。
司凌夜把她交給了管家,去書房,見付諸。
付諸正在看熱氣球上的錄像,視頻裏,夏小星的臉死氣沉沉的,沒有半點情緒波動,那雙眼睛,更是空洞無神。
“她的抑鬱症很嚴重。”付諸得出這個結論。
“那有什麼辦法?”得知夏小星不舒服,這比殺了司凌夜還讓他難受。
付諸搖了搖頭,“她現在的身體不適合服用抗抑鬱的藥物,怕適得其反。只能靠身邊的人引導,還有她自己的排解。”
司凌夜沉思片刻,“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付諸默了默,“抑鬱症的病人,都有點極端。”
——
夏小星睡不着,只要閉上眼,她就能聽到嬰兒的啼哭聲。
雖然這個世界並不美好,但她和她的寶寶約定好了,要把他帶到這個世界,結果她食言了。
只要一想到這裏,她就覺得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刀。
突然,她聽到開門聲,緊接着,着急的腳步聲傳來,和司凌夜的完全不一樣。
不一會,沈輕舟的臉就映入了她的眼簾。
“你現在怎麼樣了?”才幾天見不到,她就瘦了一大圈。
夏小星呆呆地看着他,沒有給出迴應。
“是不是司凌夜虐待你了?”沈輕舟一貫吊兒郎當的臉上佈滿了陰霾,“我帶你走!”
他費盡心思潛進司家莊園,可不是爲了看她受到傷害的。
他不由分說,把夏小星從牀上抱了起來。
就在這時,司凌夜折返回來,“你想幹什麼?”
看到沈輕舟抱着夏小星,他這隻沉睡中的雄獅馬上甦醒,凌厲的氣息威壓過來。
他闊步向前,扣住沈輕舟的手臂,把夏小星從他的懷裏拽了出來,把她放在了牀上。
他的整張臉就陰沉了起來,拳頭握緊,拳風突至,掠向了沈輕舟的臉。
沈輕舟連退了好幾步,臉側被他的拳頭擦過,“你看看你是怎麼對她?她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那也不用你來多管閒事!”司凌夜的第一反應,就是沈輕舟要來和他搶奪夏小星。
“你不能好好照顧她,就不要霸着她不放。”沈輕舟衝向了司凌夜。
司凌夜不躲不避,反抓住了他的手。
剎時,兩人開打。
兩人不分上下,拳拳到肉,撞擊聲充斥着夏小星的耳朵。
夏小星的表情逐漸變得猙獰了起來,不知怎地,她就聯想到了瞿淮彥出事的那晚的槍響。
她已經害死了瞿淮彥,她不能再連累沈輕舟。
“啊啊!”
夏小星抱着腦袋,瘋了似的嘶叫了起來。
“星星!星星,你怎麼了?”司凌夜承了沈輕舟的一擊,跑到了夏小星的面前,下意識地按住她的手腕。
夏小星的腦袋裏閃過的畫面已經亂了起來,她口不擇言,“來啊!司凌夜,像你開槍殺死瞿淮彥那樣殺死我啊!”
“我不想活了!”
夏小星衝着司凌夜大吼,“別總是傷害無辜的人,你直接殺了我算了!”
“快點!”夏小星的眼淚噴涌了出來。
司凌夜的墨眉擰緊,黑眸陰戾,“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怎麼不知道?我活膩了!”她活下來,就只剩下痛苦。
她現在情願,那晚的槍,打死的是她!
“你休想!”別想死,也別想逃離他。
司凌夜的眼眸陰暗。
“讓他走!”夏小星指着沈輕舟,“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是,你不相信,想手上同時搭上兩條人命!”
“你在威脅我?”司凌夜看着眼前崩潰的淚人。
沈輕舟連忙道:“夏小星,我不用你……”
“你閉嘴!滾,給我滾!”夏小星抓起身側的枕頭就往沈輕舟的身上砸。
她染着哭腔的聲音帶着崩潰。
沈輕舟垂了垂眼,不想夏小星繼續痛苦,拔腿撤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