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星開了窗,讓外邊的新鮮空氣透了進來。
她搬了把椅子,在窗前坐下,兩條腿,蜷在了椅子底下的橫杆上。
“夏小姐,再喫點水果吧。你剛剛喫得太少了。”護工端了一盤水果拼盤過來,這些水果全是她精心挑選過的,很適合夏小星在孕期喫。
夏小星點了點頭,拿起餐叉,插起一塊哈密瓜,送到脣邊,沒喫。
狀似漫不經心地從護工手指上的戒指上掃過,和她攀談,“張姨,你的孩子多大了?”
“十九了,孩子爭氣,考上了國外的大學。”提到自家的兒子,護工疲憊的眉梢間出現了一絲柔和,但隨之而來的,是化不開的愁緒。
在國外上大學,需要一筆不小的開銷。
她老公好幾年前出了車禍,雙腿殘疾,現在只能做一些玩具拼裝,家裏的大部分收入全靠她。
護工嘆了嘆氣。
夏小星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張姨,我們商量個事吧。”
護工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夏小星。
“我給你一百萬,應該夠你兒子在國外上學這幾年的全部開銷。但是你要幫我。”夏小星的眼睛亮亮的,像是裝了閃閃發光的星星,“我要出院了,你幫我瞞住司凌夜。”
護工挪了挪脫皮的脣,不敢搭腔。
“我和他的關係比較複雜,我沒辦法解釋給你聽。”夏小星不疾不徐,聲音平和,“但司凌夜的公司那邊出了麻煩,一時半會不會來醫院。你幫我拖着他,等他過來,我已經走了有一段時間。”
“你也不用擔心會連累你。我會留下紙條,讓他不要追究你的責任。”夏小星期待地望着護工。
“我……”護工沒有馬上給夏小星答覆,“你讓我考慮考慮。”
“好。”夏小星微笑點頭。
護工邁着沉重的步伐出了病房的門,好一會,才探出頭來,“夏小姐,我想好了。但你留紙條,司先生真的不會找我算賬嗎?”
“不會。”夏小星還是相信司凌夜的。
“那好,我幫你瞞着。”護工斬釘截鐵。
司凌夜開出的工資很高,但再高,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就完全解決他們家的財務問題。孩子教學費,迫在眉睫。
——
晚上,當指針走到了十點,夏小星換下了病號服,把行李準備好。
季琛打來電話,“小星,我在交通網絡上屏蔽了你的信息,司凌夜絕對找不到你。”
“但你要去哪?要告訴我和夏夜。”季琛不放心,連忙叮囑道。
“放心吧,我安頓下來就告訴你們。”夏小星拉着行李箱,開了病房的門往外走。
“這邊。”護工幫夏小星提行李箱,帶着她避開走廊上的監控。
夏小星跟着她到了醫院的後門,那有護工幫她叫好的出租車。
“我走了,你回去休息吧。”夏小星把她寫好的紙條交給了護工。
護工接過,連忙道:“夏小姐,一路順風。”
夏小星和她揮揮手,就讓司機開車,“師傅,去機場。”
司機踩下油門,出租車劃出流暢的線條,揚長而去。
夏小星迴頭看,看到護工沒有離開,一直看着她,等出租車開到下一個路口,“停車。”
“師傅,我就坐到這裏。”夏小星付了雙倍的車費,重新叫了一輛車,前往車站。
不是她不信任護工,她是怕護工會在無意識間不小心透露了她的行蹤。
她不想被司凌夜找到。
——
夏小星坐在車站的候車廳,她暫時對自己的去向沒有明確的想法。
有個小妹妹在派過期報紙,給候車的旅客看,她給了夏小星一份。
夏小星展開了,正好又看到山區支教的廣告。
幾乎就在瞬間,夏小星產生了去支教的念頭。
她是國外知名大學的外聘教授,她這樣的履歷,甩出去,可以吊打很多人。
夏小星提着行李箱,照着山區的地址,去售票窗口買了票。
——
由於夏小星的目的地過於偏僻,一天只有一輛班車,還是深夜車程,但,旅客並不少。
一上車,夏小星就有點反胃,她連忙戴上口罩,按照票上的位置,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其他人幾乎都是結伴出行,是以,他們都是兩兩坐在一排。
夏小星只有一個人,倒是不拘謹了。
司機一邊清點人數,一邊對着乘客吼,“安全帶都給我係上。要是等會被交警查了,罰錢了,就讓你們出!”
他的威嚇起了作用,沒有系安全帶的旅客全給繫上了。
確認完人數,他就回到駕駛位上開車。
大巴車緩緩開動,夏小星望向窗外,黃色的路燈顯得安靜的街道更加寂寥。
夏小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以後,就剩下她和寶寶了。
周圍的旅客睡着了,鼾聲四起。
夏小星靠着椅背,目光漸漸渙散。
深夜,道路寬敞,大巴車的車速越來越快。
直到——“呲。”
司機突然踩下了剎車,大巴車因爲慣性,對車上的乘客產生了一股了拉扯的作用力。
夏小星整個人往前躍,身上的安全帶把她往回拉,讓她撞回到椅背上。
整個車廂的人都清醒了過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車前看。
“要死了!”司機在駕駛位上開始罵罵咧咧,“神經病嘛,這不是……”
黑暗中,大家躁動了起來,都在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一會,就聽見車門開了,駕駛位上傳來了一陣小聲的交談聲。
車廂裏亮起了白燈。
一個穿着意大利純手工定製的米黃色襯衫的男人手裏挎着個包,懶懶散散地上車了,車上的人,都不自由自主地看向了他。
他招搖的桃花眼從那些擁擠的座位上一一掃過,最終,直勾勾地看着夏小星的眼睛。
夏小星眉頭微皺,這人,不就是沈輕舟嗎?
大晚上的,他怎麼會出現在這?
還有,他一直看她是怎麼回事?
她的口罩都擋得這麼嚴實,還能把她認出來不成?
沈輕舟徑自走到了夏小星身邊,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落座。
對上夏小星詫異的目光,他伸手就把夏小星的口罩給揭了,“我就說我沒認錯了。怎麼?不認識了?”
夏小星:“……”
車內的味道讓夏小星受不了,她有一點鼻炎,鼻子瞬間就覺得堵塞了起來。
她拍開沈輕舟的手,把口罩上掉繩掛了回去。
車外,被沈輕舟帶着飆車的助理一臉怨念的上了沈輕舟開來的跑車的駕駛位上。
他都說了,讓沈輕舟看好時間,去山區考察,沈輕舟這貨就是不聽他的話。
現在倒好,大半夜的開跑車追大巴車,還要被司機一堆叼,他這造的是什麼孽?
怎麼就攤上了這個主?
助理忍不住罵罵咧咧。
車內,沈輕舟像是看到櫥窗裏有好玩玩具的小孩,高高興興地和助理揮手。
司機從前頭的監控看到了沈輕舟的沙雕作風,果斷關了燈,開車。
沈輕舟也不覺得尷尬,雙手墊在了腦袋後邊,扭頭看着夏小星,“嘿,怎麼說我也救過你,再見面都不帶理人的?”
夏小星皺了皺眉,“上次在海上謝謝你了。”
她的清冷和疏離讓沈輕舟眯起了眼,他可以推斷出來她之前是失憶了。
那現在……
“小梅鳴,我們兩什麼關係?犯得着說這個?”
沈輕舟用手肘去頂夏小星。
夏小星鬱悶啞聲,“我們不熟。”
她並未對他叫她梅鳴的說法表示反對,沈輕舟立馬就聯想到她恢復記憶了,“大晚上的,你怎麼也要去大離村?”
“我剛好也要去。你說,我們這算不算是緣分?”沈輕舟的聲音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
夏小星按壓了一下太陽穴,這人真吵!
“因爲就一班車,時間不早了,我眯會。”
沈輕舟悻悻地看着她背過身,脣上的笑意一點點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