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菱摔下去的瞬間，顧惜月是伸出了手的。
從她伸手的方向和力度來看，只可能是爲了拉住對方。
偏偏柏菱卻腳下一滑，把顧惜月也踢倒了。
“親子鑑定，還要再等五週。”
傅承洲的耳邊，鬼使神差的響起了傅司宸剛剛對他說過的話。
他那顆封閉許久，只顧自己執拗向前的心，突然之間裂開了一道細小狹長的縫。
如果……柏菱懷的孩子，真的不是他傅承洲的，爲了不讓事情暴露，柏菱會怎麼做？
真的是護子如命的顧惜月，不惜搭上自己害了柏菱麼？
傅承洲捂着自己的頭。
太多信息如潮水般灌進了他的腦海，讓他頭疼欲裂。
“傅承洲，你和我姐姐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啊！如果連這樣的人，你都不能信任，在你眼裏，究竟還能信任誰？”顧星雨控訴着。
“我們顧家就算比不上你們傅家，也沒有淪落到要讓親女兒賣弄心機來高攀你傅三少的地步！
傅承洲，你總說五年前那次是小月故意的。
可你有沒有細細想過，她爲什麼要故意啊？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她那麼優秀，性格又好……當時有多少男孩子喜歡她，爲什麼要下賤的巴着你，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顧母聲淚俱下。
“嫂子小時候，就連玩過家家，都喜歡當媽媽。
她是真的很想很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哥，你爲什麼要這麼對她？你已經害死過她一個孩子了，你非要趕盡殺絕嗎！”傅時瑩哭得聲嘶力竭。
傅承洲雙脣一顫，心口的位置像是堵了一塊大石，讓他呼吸都喘不過來了。
如果，一切真的是他沒有分清是非黑白……
不！
“不可能！”
傅承洲崩潰的瘋狂搖頭，再也不敢擡頭看病牀上昏迷不醒的顧惜月，轉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傅承洲，你個畜牲，你還有臉跑！”傅二爺氣得當即追了上去。
只留下顧父顧母等人哭做一團。
“小月，你看看，你醒來看看！這就是你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啊！這個畜生，他就是個畜生啊……”
隨着這句話出來，哭聲頓時更響了，整個病房越發愁雲慘霧。
“都出去吧。”
見衆人越哭越厲害，宋欽蓉皺着眉，冷聲開口。
楊亦書也最先反應了過來，扶着顧母勸道：“顧伯母，病人需要休息，我小師叔救人也要安靜。我們還是去外面等吧。”
聽到這話，顧母含淚看了眼病牀上的女兒，心揪的更疼了。
她點點頭，對着宋欽蓉啞聲道：“謝謝，麻煩你了。”
“沒事。”對待顧母，宋欽蓉的態度柔和很多。
顧星雨深深的看了宋欽蓉一眼，張了張嘴，終究什麼話也沒說，扶着自己母親走出了病房。
有顧母帶頭，病房很快空了下來。
宋欽蓉轉身，點上火，捏着針在火上炙烤片刻。
同時不忘對章御年下令：“二師兄，幫我脫一下顧惜月的衣服。”
章御年“嗯”了一聲，神色如常的走上前，將蓋在顧惜月身上的薄被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這才伸手，一顆一顆的解起了釦子。
先前在走廊上摔倒時，顧惜月曾被水兜頭淋過，後來又流了血，渾身又髒又溼。
還是護士幫着給她換上了住院服，烘乾頭髮，才順利進行了手術。
章御年的手剛解到第二顆鈕釦時，手下就觸到了對方胸口的一團綿軟。
他不由頓了下。
護士沒給她穿內衣。
“二師兄？”見身後半晌沒動靜，宋欽蓉不解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章御年面色如常，起身，平靜的開口：“她沒穿衣服，還是你來幫她脫吧。”
說罷也不管對方的反應，顧自走到一旁，去整理針包裏的細針。
宋欽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也不怪她疑惑，在大夫眼裏，病人就是病人，沒有男女之分。
他們師兄妹學醫那段時間，見過**的異性屍體不知有幾具。對他們來說，某些部位只是器官而已，害羞？不存在的。
以前的章御年也一向大大方方，今天卻不知爲什麼，竟然不肯幫顧惜月脫衣服了？
宋欽蓉搖了搖頭，上前解開顧惜月的上衣，又細心的取了一塊毛巾，蓋在對方胸口的位置。
等她做完了這一切，章御年纔回過頭，視線落在那塊毛巾的位置，微微頓了一下。
又擡頭，正好撞上了宋欽蓉似笑非笑的眼眸。
章御年鬼使神差的解釋道。
宋欽蓉輕飄飄的“啊”了一聲：“我懂。”
這兩個字回的明明很正常，可章御年不知爲何，總覺得對方語調裏藏着揶揄。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眸子微垂。
顧惜月這次受損的部位主要集中在子宮，宋欽蓉下針的位置便也都圍着腰腹側。
沒過多久，雪白柔嫩的皮膚上落滿了針。
宋欽蓉的額頭也全是汗。
章御年心疼自家師妹，忙主動幫着擦了擦汗：“休息下吧，接下來有我看着就行。”
“她還沒醒。”宋欽蓉眉心擰成一團，看着雙目緊閉，絲毫沒有醒轉跡象的顧惜月，“她的情況不太好。”
“十週大的胎兒已經成型，這時候做清宮手術，對母體的傷害本來就大，更何況，她剛還在冷水裏躺了那麼久。”
章御年壓低了聲音，語氣帶着幾不可察的嘆息，“她可能也不願意醒過來。就這麼昏睡着，說不定還能在潛意識裏騙騙自己，孩子還在。”
“她們顧家的女兒，沒有這麼不堪一擊。”宋欽蓉卻冷冷的回。
能混到四大家族之列，可見顧家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這種家族養出來的孩子，可能善良溫和，可能心機深沉，卻唯獨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挫折打倒。
“既然孩子已經沒了，就不要再難過了。”
宋欽蓉想了想，俯下.身，附耳在顧惜月的耳畔，沉聲道。
“你和傅承洲之間有緣無份，沒有孩子的牽絆，說不定也是好事。”
想到剛纔傅承洲闖進病房後說的那些話，章御年眸中也流露出冷意。
這個女孩溫柔善良，叫人心疼都來不及，怎麼會有男人如此不懂珍惜，拼了命的作踐她。
宋欽蓉說完，又觀察了一會顧惜月的情況，起身擦了擦手：“我還有事處理，這裏就麻煩你了二師兄。”
章御年點頭，把她送到病房門口：“記得叫個護士進來，幫我打下手。”
宋欽蓉笑了：“嗯。”
兩個人站在門口，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此時的病牀上，顧惜月的眼眸依舊緊閉，睫毛卻幾不可察的輕顫了下。
——
“三少跑出去沒多久，就被傅二爺的人抓住了。二爺氣得不行，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打的比對五少那次還狠。
不過照您吩咐的，我們很快上前把他救了下來。還幫助他逃跑了。
柏菱也已經被我們控制，爲防她清醒過來做出傷害孩子的舉動，我會讓醫生持續注射安定藥物。
每天給予一段時間的清醒，這樣可以保證她的身體機能不出現問題。”
陳彥彙報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傅司宸，“只是三少夫人，不對，顧大小姐目前還沒有甦醒的跡象。”
傅司宸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着，聞言頭也不擡：“出去吧。”
“是！”陳彥如蒙大赦，忙逃也似的溜了出去。
剛打開門，迎面撞上了宋欽蓉。
“宋小姐！”陳彥眼眸一亮，側身給對方讓位置，“四少在裏面呢。”
宋欽蓉點頭，疾步走了進去。
屋裏的男人已經嘴脣微勾看着她：“累了？過來坐一會。”
“柏菱的孩子怎麼樣？”宋欽蓉卻沒有過去，靠在桌子邊。
傅司宸看着她，眉心一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手下輕輕用力，就將女孩拉進了自己懷裏。
宋欽蓉驚呼一聲，只覺眼前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後，發現自己竟然坐在了傅司宸的腿上。
“喂！”她的臉瞬間紅了，當即就想起身。
傅司宸哪裏肯？
忙騰出另一隻手攬住了對方的腰，讓宋欽蓉被固在原地，動彈不得。
宋欽蓉有些羞惱：“你幹什麼呀！”
這聲音聽起來，可一點都不像真的生氣，反而像是在撒嬌。
傅司宸心下瞬間就定了。
老男人脫單論壇，真是誠不欺我啊。
要不是看到那個老海王寫的帖子裏傳授過的經驗，他都不知道——原來，作爲男朋友，適當主動的耍點流氓，女生一般都不會真的生氣。
看吧，他家丫頭就沒生氣。
“多增加肢體接觸，有助於提高情侶之間的感情。”他一本正經的說着，撫了撫對方的背。
“傅司宸，你變了。”宋欽蓉被他那隻手撫的後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嗔道。
“是嗎？”傅司宸低低的笑了一聲，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那你，喜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