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重不知在想什麼，緊閉着眼，許久都沒有睜開。
直到最後，三師姐自己都沒了追問的心思，起身道了句：“我再去查查資料，想想辦法吧。”
說罷緩緩走了出去。
章御年幾人聞言，也紛紛起身緊隨其後，走出了辦公室。
窗簾拉着，擋住了大部分從外面灑進來的光，楊重一個人坐在陰影中，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辦公室門被人輕輕推開。
唐芯小心翼翼地探頭看了眼：“楊老。”
楊重擡頭，看到來人是個沒見過面的陌生女孩，頓時皺了皺眉：“你是？”
唐芯見狀，忙關上房門，同時自我介紹道：“我叫唐芯，是蓉蓉的朋友。”
“唐芯？”楊重回憶了下這個名字，“你就是小丫頭拼死救下的那個孩子？”
唐芯苦笑了一下：“是……”
楊重嘆了口氣，上下打量了對方，確定對方沒事後，點了點頭：“你沒事就好，也不枉費小丫頭一片心意。”
唐芯本來就是強撐着，聽到這話，好不容易憋下去的情緒瞬間又起來了。
“楊老，你……你爲什麼不罵我？”
她一直守在辦公室外，自然也聽到了章御年幾人說的話。
他們和宋欽蓉感情極好，也都很擔心自家師妹。
卻沒有一個人，因此而對唐芯這個罪魁禍首責罵過半個字。
就連楊重，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後，第一反應也是關心。
沒有人怨她，沒有人怪她。
可越是這樣，她心裏的愧疚越發難以排解。
楊重知道她的心思，聞言搖了搖頭。
“救你是小丫頭自己的決定，和你無關。
說到底，也是她自己能力不夠，判斷不足，在還沒了解清楚所有情況時就貿然進去。纔會變成現在這樣。”
“可要不是我……蓉蓉本來都不用冒險進來的！”
唐芯崩潰地低喃了一句，復又擡頭，目光灼灼看着楊重，“楊老，真的沒有辦法救蓉蓉嗎？
您說她心脈受損，那……那是不是換上健康人的心脈就行？我可以啊！我只是傷了腿，其他地方都很健康！”
楊重眉心蹙起：“胡鬧什麼？你以爲心肺跟腎一樣，是能隨便換的？”
這種中醫上的名詞，他懶得和唐芯多解釋。
唐芯臉色一白：“那……那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楊重默了一瞬，眼裏有着唐芯看不懂的掙扎。
唐芯不肯放棄，繼續說着：“楊老，我沒什麼用，也不懂醫。可我知道有些時候需要兵行險招。
普通的藥救不了人的時候，就要用一些效用猛的，你是不是也有這種法子？”
楊老一怔，看向唐芯的眸中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
他的徒弟們都沒想到的點……竟然被她這個門外漢猜中了！
事實上，楊重現在確實很糾結。
當初在廢墟上，傅司宸不敢隨意搬那塊壓在宋欽蓉身上的天花板，就是因爲一旦出錯，就是人命。
如今楊重也陷入了同樣的難題中。
若換作是錢，即便賭千萬上億，他也不會有片刻猶疑。
可這一次，賭注是他的小徒弟……
看到楊重的反應，唐芯福至心靈，激動地上前雙手抓住楊重的手臂。
“被，被我說中了是不是？有法子可以救蓉蓉的？”
楊重沉吟半晌，終是嘆了口氣：“可我賭不起。”
“那就讓我來啊！”唐芯的眸中滿是因爲激動而迸發的光芒，雙手顫抖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讓我來試藥！要是我吃了沒事，再給蓉蓉喫不就行了？”
“簡直是胡鬧！”楊重臉色都變了，“你以爲試藥是什麼？一不小心，你的小命都會試沒！”
“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蓉蓉救的，還給她也是天經地義。”
唐芯急得眼圈都紅了，不斷祈求着，“楊老，求求你了！
你總不能讓我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蓉蓉昏睡不醒，卻什麼都不做吧！”
楊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究還是別開了臉，語調冷沉：“就是真要試藥，有我這個老不死的在，也不用你來。
只不過小丫頭的身體狀態太過虛弱，哪怕我們吃了沒事的藥，用在她身上，也未必真的萬無一失。”
唐芯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您的意思是……只有和蓉蓉狀態一樣的人，才最有試藥價值？”
楊重脣線緊繃着，沒說話。
宋欽蓉是在大火中吸入了過多煙塵，又被捅穿了胸肺和腹部，生生熬了一天才被救出來。
要找到一個和她情況相同的傷者，怎麼可能？
除非有意爲之。
本來，他肯定當仁不讓以身涉險去替宋欽蓉試藥。
可偏偏那藥的製作過程極其苛刻，整個重生門，也只有他自己還能勉強一試。
這樣一來，又能讓誰……去做那個試藥的人呢？
其實楊重心裏清楚，一旦這件事告訴了傅司宸或沈諺，他們肯定會在最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試藥者。
正是因此，楊重才怎麼都開不了這個口。
他是個大夫。
醫者仁心。
就算要救的是他最心愛的小徒弟，他也做不出把別人送上死路的事來。
見楊重臉色變幻莫測，卻始終一聲不吭，唐芯緊了緊手指。
“我猜中了……是嗎？”
——
“啊——啊——疼疼疼！媽媽，救命啊——”
緊閉的房門內，傳來小寶響亮的叫聲。
聽得守在門外的陳彥頭皮發麻，急得直勸：“四少……手下留情啊！小寶少爺怎麼說也是，也是宋小姐拼了大半條命才生下來的孩子。
您老不看僧面看佛面，當着宋小姐的面，可別真對小寶少爺下死手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裏頭便傳來了小寶的哭聲。
“哇——”
三歲的孩子聲音嘹亮，哭聲震天。
陳彥急得額頭都開始冒汗了。
他家四少到底知不知道小寶是自己的親兒子啊！
有這麼對自己崽子下手的嗎？
還是不是人了！
“疼啊，媽媽，小寶好疼！哇——”小寶還在哭着。
陳彥實在聽不下去，下定了決心打算轉身去找傅老太太來救人，卻聽到房裏的哭聲驟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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