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剛下去一趟，還要等會。
只把陳彥急得滿心煩躁。
傅司宸已經靠着牆，整個人有些站不穩了。他眼眸閉得緊緊的，額角的青筋跳得劇烈。
陳彥根本不忍心去看這樣的四少。他雖然沒有中過藥，可同是男人，他也很清楚此時的傅司宸面臨着怎樣的痛苦。
想到這裏，陳彥掏出手機，又開始一遍一遍地撥電話。
可是哪兒打得通呢？
“去露臺上打。”傅司宸突然出聲了。
陳彥都沒反應過來：“露臺？”
傅司宸的眼睛還是閉着的，他現在早就看不清東西了，露臺的存在，還是他進晚宴廳前偶然瞟見的。
陳彥左右看了看，也終於發現了走廊盡頭的露臺。
是了。露臺是露天的，再怎麼都不可能沒信號。
可……“我扶你過去？”
他也不敢把傅司宸一個人扔在這裏啊！
傅司宸卻搖了搖頭，半晌才吐出一句：“不用。”
這條走廊極長，電梯在這一頭，露臺在那一頭。
他已經走不了這麼長的路了。
陳彥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
他咬了咬牙：“那四少你等我，我聯繫上人就馬上回來！”
說完也不耽誤，用最快的速度朝露臺的方向跑去。
傅司宸雙目緊閉，整個身體像是被火燒進了骨頭裏，他的腦子已經混沌了，迷迷糊糊的，好像閃過了很多畫面。
都是喫到肉的那個夜晚的畫面。
他其實不怎麼想起那晚。
可是這藥實在可怕，哪怕他再剋制，都硬生生把那晚的畫面擺到他面前。
那天，是近三十年的人生裏第一次喫到肉，又是在被下了藥的情況下，精力旺盛的他折騰了宋欽蓉大半夜。
宋欽蓉體力那麼好，到後頭都開始嚶嚶求饒。
“傅司宸我錯了！你放過我吧……”話沒說完，就被男人用嘴堵住了。
小小的單人宿舍內，溫度不斷攀升。
身體某處脹得快要爆炸。
他使勁搖了搖頭，把回憶趕出腦海，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牙齒已經咬得格格作響了。
恍惚間，耳邊彷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有人扶住了他的手臂，帶着他走向電梯：“四少……”
陳彥？
傅司宸動了動嘴脣，想問對方聯繫上人沒，身體裏的不適讓他怎麼也開不了口。
罷了，陳彥既然回來，應該是聯繫上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進電梯。
——
宋家。
今天是宋欽蓉過來探望趙淑英的日子。
孫女的到來，讓老太太精神好了許多，整個人笑眯眯的，話也特別多
“婚期沒剩下幾天了，有阿瑜在，小宸又是個辦事妥帖的孩子，奶奶很放心。”她抓着宋欽蓉的手，絮絮叨叨。
宋欽蓉點點頭：“以前也沒想到，結婚原來這麼麻煩。”
傅老太太是個傳統的人，三媒六聘，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一系列流程還非要按照傳統習俗來一遍。
宋欽蓉也知道，這是對方重視自己的表現，可累人也是真的。
趙淑英樂呵呵地安慰孫女：“傅家對你這麼上心，奶奶看得高興。流程是瑣碎些，總歸一輩子就這麼一次，累也累得開心。”
宋欽蓉點頭，手指很自然地按在對方的手腕上，把起了脈。臉上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還在繼續聊着：“奶奶參加婚宴的新衣裳買好了嗎？”
老太太點頭：“你爺爺早就替我張羅好了，昨天試了試，還挺合身的！”
宋欽蓉笑了，手指移開手腕：“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趙淑英興致挺高，還站起身來，“不如我去穿上，再給你看？”
“好啊。”宋欽蓉眉眼彎彎。
陳嫂就扶着趙淑英回屋去了。
等人走了，宋欽蓉臉上的笑容才慢慢斂了下去。
接連打擊之下，趙淑英的身體到底是垮了。雖說這段時間也在精心調養，可比起以前，還是差了許多。
宋欽蓉嘆了口氣。
即便她醫術再超羣，也沒有能力扭轉自然界的生老病死。
只能請師傅多費點心，幫着開些藥調理調理。至少，可以讓一些事來得慢一些。
趙淑英畢竟身體不好，即便已經儘量加快速度，換好衣服出來時，也是二十分鐘後了。
宋欽蓉剛把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小胖子宋瀟叫進門，姐弟倆說了幾句話。
“瀟瀟也來了？今晚沒補課嗎？”趙淑英笑着開口。
“蓉蓉姐姐來了，我纔不要補課！”宋瀟說着，轉頭看到穿着新衣服的老太太，頓時誇張地張大嘴，“哇！奶奶好漂亮呀！”
宋欽蓉也笑着上前：“小胖子這句倒是事實，奶奶穿上這件衣裳很顯年輕，很漂亮。”
“真的嗎？”趙淑英高興極了，笑得眼睛眯縫起來。
宋欽蓉應了一聲，又圍着老太太轉了一圈，再次肯定地點點頭：“真的。”
趁着這時，陳嫂很有眼力見地開口：“不然，我給老太太拍個合影吧？難得二小姐也在。”
“好啊！”趙淑英連聲應着，拉着宋欽蓉，“來，來，過來蓉蓉！”
宋瀟當即舔着臉也要過去：“奶奶，還有我還有我！”
宋欽蓉剛要出聲，兜裏的手機突然嗡嗡嗡地震了起來。
她的視線還留在宋瀟身上，拿手機的動作都很隨意：“你太大隻了，站後面去，別擋了奶奶的道……嗯，陳彥？怎麼了……什麼，傅司宸不見了？！”
宋欽蓉臉上本還帶着笑，聽到這話，笑容瞬間凝固住了，血色也一點點褪去，變得雪白。
“我馬上過來。”
到最後，她只丟下這麼一句，掛斷電話。
一旁的趙淑英顯然也聽到了她的話，嚇得不輕：“蓉蓉，怎麼了？小宸出事了嗎？”
“出了點意外。”面對趙淑英，宋欽蓉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聲線平靜，“我先過去看看，下次再來合影。”
“好好，那你快去！”趙淑英忙催道。
宋欽蓉點了點頭，轉身，朝門口的方向疾奔而去。
“誒！這不是二小姐麼？這是要回去了嗎？”
門口，張叔剛把車停穩，站在後座扶着宋鴻濤下車。見宋欽蓉從屋裏跑出來，好奇地出聲。
聽到這話，宋欽蓉頓了頓，緊接着便腳步一轉，衝到他們開來的車旁，身形利落地進了駕駛座。
張叔和宋鴻濤都沒反應過來，兩個人木呆呆的，眼看着女孩上車關門踩下油門，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車子的後座門還大剌剌地開着，就已經絕塵而去。
半晌，張叔終於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急得一跺腳：“二小姐，老爺子的柺杖還沒拿下來呢！”
回答他的，只有越來越遠的油門聲。
車子在路上開得飛快，快要成爲一道殘影。
宋欽蓉的臉色難看至極，一手利落地操控着方向盤，一手拿着手機，撥通陳彥的電話：“到底發生了什麼？”
電話那頭的陳彥顯然剛和匆匆趕來的猴子商量完：“對，五樓電梯口不見的……宋小姐？”
“你把傅司宸失蹤前後的經過詳細講一遍。”宋欽蓉冷聲道。
陳彥忙應了聲，把傅司宸從進晚宴廳起到察覺到中毒的整個過程都講了一遍，每個細節都沒落下。
“我到了露臺才找到信號，馬上聯繫了猴子，他那邊人手多，一撥人去接章大夫，一撥人直接趕來接四少……
整個電話打下來，也就那麼半分鐘，我就跑回來了。
誰知道，電梯門口就沒有人了！
明明，明明四少當時連路都沒法走了……肯定是有人把他帶走的！”
想起臨走前看到的男人的模樣，陳彥就焦躁。
他現在是真的怕。
傅司宸中的……可是那種藥！沒有解藥的情況下，只有女人才能救他。
陳彥現在，既怕帶走他的是個女人，又怕帶走他的，不是個女人。
要是前者……他家四少丟了清白，和宋欽蓉的這場婚禮，鐵定是要玩完了。可要是後者……清白是保得住了，玩完的卻是命。
這是條條大路通地獄啊！
宋欽蓉猛的打了個急轉。酒店離宋家不算很遠，以她的速度，開過去只要七八分鐘。
可她很清楚，對現在的傅司宸來說，這七八分鐘可能比七八年還難熬。
她舔了舔後槽牙，語氣愈發森冷：“查過監控沒？”
酒店不可能沒監控。
陳彥忙點頭：“查了，我第一時間就聯繫了酒店，但是……他們說監控壞了。”
“監控壞了？”宋欽蓉氣笑了。
“嗯。電梯廳和電梯裏的監控都壞了。不過我讓老黑查過酒店一樓大堂的監控了，沒有出現過四少的身影。他還在酒店！”
陳彥說着，擡頭看了眼偌大的酒店。
這裏總共十層高，有兩百多個房間。就算他們一間一間暴力開門查，都不知道要查多久。
等他們找到人的時候……
陳彥抖了抖，根本不敢想象看到的會是什麼場景。
“知道了，我五分鐘後到。”
宋欽蓉一句廢話沒有，便掛了電話。猛的一腳油門，朝酒店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