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到妹妹肉乎乎的小胖手正捂着眼睛，中間還愣是露出了兩個大大的指縫，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轉着，看起來八卦極了！
那模樣，和往常她看到爸爸親吻媽媽時一色一樣。
察覺到哥哥的視線，妹妹這才放下手，咧着小嘴嘿嘿一笑：“哥哥，你被姐姐抱抱了哦。”
“……”小寶無語地轉回頭。
這丫頭的八卦勁到底遺傳了誰？
兄妹倆一來一回的功夫，陸嫣已經成功通上了話。
“……爸爸！”
“你猜，我在這裏碰到了誰？”
“是小寶和蓉蓉阿姨哦！”
“蓉蓉阿姨說我特別有學醫的天賦，讓她的大師兄收我爲徒了呢！我以後就是有師傅保護的人啦！”
“爲什麼不拜蓉蓉阿姨爲徒？她太忙了啦，說平時根本沒有時間來教我，你知道的呀，蓉蓉阿姨超有責任心的！如果做不好，她寧願不做……”
小寶眼看着女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用一隻根本沒有信號的手機，眉飛色舞地打了幾分鐘電話，臉色一點點難看了起來。
——
“當過花童……小嫣竟然給他們當過花童？怎麼會呢……”
陸太太邊唸叨着，邊在客廳裏焦躁地轉圈，“她竟然真的認識蓉蓉……”
“你給我坐下！”老太太看着她這副樣子就頭暈。
陸太太“哦”了一聲，心不在焉地走回沙發旁，剛坐下，復又想到什麼，猛的起身。
“既然小嫣跟他們還有一場舊相識的情分，難保她不會把事情都說出去，跟宋欽蓉求助啊！”
“那又怎麼樣？情分，那也是四年前的情分了！
我們跟沈家世交一場，想讓宋欽蓉給陸嫣看看病都如此費力，何況她們之間那麼點情分？
我看那丫頭啊，小的時候性子還好，自從沈諾出事後，就沒見她管過什麼閒事。”
“話是這麼說……”陸太太踱了幾步。
眼看對方又要陀螺似的轉起來，老太太煩躁地揮了揮手：“都說了給我坐下！”
陸太太忙停下腳步，卻還是兀自沉浸在焦慮中：“蓉蓉確實是不喜歡多管閒事，可她家那位小少爺不一樣啊！
媽，你也看到了，他跟小嫣的感情可不一般。
至少在今天之前，我就沒見過那個冷臉小少爺，除了自家幾個至親外，還如此上心地維護過誰！”
老太太冷笑一聲，根本不以爲意：“一個七歲孩子罷了！沒了他父母，算個什麼東西？
何況我也沒聽說他們一家子有溺寵兒子的癖好。
再說了，陸嫣捐腎是我陸家的家事，她宋欽蓉就是再寵兒子，也沒臉把手伸到我陸家家裏來，攔着陸嫣不讓她孝順自己的親生父親！”
話音落下的瞬間，客廳門豁的打開。
一道男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陸太太循聲回頭，見到來人，頓時呆住了：“……阿誠，你，你怎麼來了？不是說約了傅少，今天要晚點下班嗎？”
陸誠沒回答，凌厲的目光在自己母親和夫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向陸太太。
“所以，你之前說的那個所謂合適的捐腎者，是小嫣？”
陸太太的臉一下子白了：“阿……阿誠……”
“捐腎要做多少次檢查，要抽多少罐血？
小嫣那麼瘦，抽血的針頭那麼粗，扎進小嫣胳膊裏，你看着一點都不心疼，是麼？”
陸太太張着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只隨着陸誠的逼近向後倒退，直到退至牆邊避無可避，纔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太太。
陸老太太緊皺眉心，不悅地瞪了辦事不力的傭人一眼，這才咳了幾聲，開口道。
“好了阿誠，既然你都知道了，媽也就不瞞着你。要小嫣的腎，是我的主意。
小嫣已經是目前我們能找到的，匹配度最高，最合適的捐腎對象了。”
“最合適？”陸誠一下就笑了。
他回頭，看向自己母親，“一個才九歲的孩子，自己的身體都還沒長好，就要她的腎？這跟要她的命有什麼區別？”
“不然呢？跟你哥一樣，隨隨便便找個匹配度只有三四十的，移植過來苟延殘喘一兩年？讓我沒了一個兒子，再死一個兒子？
你撒手人寰了是一身輕鬆，什麼都不用管，痛的都是我們這些被留下的人！”
老太太的胸脯劇烈起伏着，看起來是氣得不輕。
她中年喪父，晚年喪子。
孤身一人拉扯着兩個兒子，守着偌大的陸家，同那些虎視眈眈的族人一步步鬥到現在。
心腸早就硬成了石塊。
“我知道你覺得我心狠，可是阿誠，這麼多年，我一個女人，要是不狠得下心跟那幫老東西們鬥，怎麼把你們兄弟養大？”
“你哥到走的時候，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我只有你了！”
“小嫣那兒，是我對不住她。可她身爲我陸家的子孫，幫我留下你這條命，幫她爺爺守住陸家的家業，本就是她的份內事，是她生來就該做的！”
陸誠的眉擰得快要可以夾死蒼蠅。
他滿不贊同地看着自己年邁固執的母親：“媽，你口口聲聲說小嫣是我陸家的子孫，可她出生到現在，得過陸家給她的什麼好處沒？”
“她出生沒幾天就被人抱走，跟着那個沒本事又短命的養父在農村生活，到現在九歲了，沒學過彈琴沒學過跳舞，彤彤會的東西她一樣都不會。
反倒因爲生於陸家，吃盡苦頭不說，現在連腎都要被人奪走。
媽，小嫣她不欠我們的。沒有義務犧牲自己來成全陸家。
我陸誠，也做不出靠搶女兒的腎來續命的事！”
“你做不到？那你就能眼睜睜看着我一次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彤彤才幾歲啊？你要是沒了，有沒有想過，她們孤兒寡母的，以後要怎麼活？”
“就算你讓小嫣留下，那幫喫人不吐骨頭的傢伙，可不會因爲小嫣沒欠陸家，就對她手下留情！”
最後一句，老太太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強硬了一輩子，說話習慣了以勢壓人。和陸誠對峙的時候，絲毫沒有因爲年齡大而顯得勢弱。
陸太太早已嚇得哭都不敢哭了，紅着眼睛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陸誠平常雖然話少，卻極孝順，還是第一次把自家母親氣成這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