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太后的話讓皇后終於有了正當理由可以讓程蕙心離開壽宴場所又不會惹昭帝生氣了,她心裏總算有所慰藉,精神一振,忙讓侯嬤嬤下去遞話。
侯嬤嬤下去的時候程蕙心在哄着八公主喫東西,自那日之後八公主就變得安靜、膽小起來,但凡若有狠力在空中揮動的破空聲響起都會讓她不住的發顫。
程蕙心心知,百獸園的那段日子給她留下太多的陰影,加之那隻老虎死了,刺激太大,八公主現在就像是一隻驚弓之鳥,但凡有所動作都嚇的不清。
今日若不是太后壽宴不得不來,她是不會帶八娘來的。
“郡主......”侯嬤嬤叫了一聲,面露疼惜,“壽宴之上人員衆多、雜亂,娘娘瞧着八公主的氣色也不好,說,若是郡主想提前退了也無妨。”
程蕙心擡眸,對上皇后眼中摻合擔心和不安的情緒,頓時心裏跟明鏡似的。
說的好聽是擔心八公主,其實不過是害怕她和昭帝有什麼,爲防着點就讓她提前退場而已。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她真的沒有從皇后身上瞧出一絲對八公主的母愛之親,冷酷的可怕。
“知道了。”和往日的笑意晏晏不同,程蕙心的神態很冷。
反正她本來就沒打算多待,昭帝一直看過來的眼神讓她覺得噁心。
侯嬤嬤心裏發酸,有心想再說兩句話,卻發現說什麼都無用。
郡主是真傷心了。
爲着八公主,程蕙心在撫痕殿內蝸居了數日,從壽宴上退出來也不想馬上回去,就抱着八公主在宮道上游蕩。
才走兩步就聽到前方的宮牆處傳來季初然高聲的呵斥。
“都給我滾開!”
幾名扶着五公主的宮女面露難色,“郡主,您就別爲難我們了。”
季初然整個人都快炸裂,她沒想到菱娘明明已經病到下不了牀,可梅貴妃和大皇子卻還是讓人扶着她來給太后慶生,他們這是一定要將菱娘和季玉澤綁在一起。
就算要了菱孃的命也不絲毫不在意。
要不是她今日不安心,偷偷過來看,只怕菱娘早就被他們送上壽宴之處。
“你們快給我放開手,”季初然氣勢凌人,語氣愈發的狠絕,“若是五公主出了事,你們能承擔得陛下的怒火嗎?”
“可、是貴妃娘娘讓我們......”一名宮女才說了一句話就被季初然狠狠瞪了一眼,頓時不敢言語。
季初然若不是害怕硬搶會傷害到五公主,早就上手了,又何必在這裏堵着人,言語威脅。
這時五公主猛地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如雪般的臉龐很快就被血色漲滿,身子軟軟地癱倒,連氣息都弱了下去。
宮女們嚇得紛紛送了手,生怕五公主出了事情,她們難辭其咎。
季初然剛想上前去接卻發現程蕙心不知何時出現,輕巧地接住五公主的身體,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手緊緊握住五公主的掌心,像是在傳遞什麼力量。
五公主一直緊皺的眉頭不知不覺地鬆開,身體裏的沉痾病症像是遇到天敵,不敢露頭,讓她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間,季初然在看到五公主肉眼可見的平緩神色,第一次放下心中的成見,彆扭道:“多謝。”
簡短的兩個字已是她最大的低頭讓步。
雖然被挪到季初然的懷裏靠在,可五公主並沒有鬆開程蕙心的手,她頗爲享受眼下能夠用力呼吸、手腳有力、神智清醒的感覺,瞳仁像是會發光,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多謝。”
她的多謝似是包含着更多的意義。
程蕙心回視她,“當作是畫卷的回禮吧。”
那副被季初然板着臉送過來的畫,很好看,有着飄然如仙般的感覺,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那麼好看,可能那就五公主心中的自己吧。
“怎麼回事?”
三人難得和諧的氣氛被大皇子突兀的話語打亂,五公主倉皇地收回手,眼裏的光似是一下子就滅了。
宮女們怯怯地跪在地上,“大皇子恕罪,是南平郡主她......”
大皇子眼神陰鷙,又是季初然。
“五妹妹,這是怎麼了,還不趕緊起來,”大皇子嘴角弧度冰冷,“所有人都送過禮物了,就差妹妹,太后可是一直等着呢!”
季初然冷聲,“每歲太后娘娘的壽宴,菱娘也不曾出席,今歲的禮物還是由娘娘和大皇子代勞吧。”
“菱娘身子骨弱,又得了重病,想必太后娘娘也定是不願她奔波操勞。”
大皇子不願和季初然做無謂的辯駁,只一心盯着五公主,嗓音沉沉道:“母妃早就和太后說過今歲妹妹會親自去獻禮,五妹妹可不要讓母妃食言,落得個妄言的罪名下來。”
“再說不過是送過禮後就回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五公主身子動了動,失去程蕙心的手,她又變得像個破爛的玩偶,動一下,走一步都顯得很艱難。
季初然想阻攔,可想了半天都找不到什麼好藉口,若說剛纔她還可以以五公主破布娃娃一樣的身體做理由,可大皇子先是拿梅貴妃已許諾的話堵她,再加之不過是送過禮就可以了,真要說起來也不算太大的事。
她要是再阻攔下去就太過明顯了,很容易讓大皇子生疑。
五公主抓着季初然的手搖了搖,轉身在宮女們的幫助下上了一旁的肩輿。
對於季初然爲什麼要攔着她去太后壽宴的事,五公主並不懂,可壽宴上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她從大皇子略帶着急催促的臉色中感覺的出來。
她這個母妃,向來心中有謀算,利用人來絲毫不手軟,就算她這次躲過了,可只要她還在母妃的手下,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永遠沒有盡頭。
五公主很坦然的想着,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再怎麼糟糕,只能能夠活下去就好。
撐着這個漏洞一樣的身體,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