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抱歉…可能我太心急了……”格爾戈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其實格爾戈斯除了有些失落之外,沒有太多負面的情緒。可布萊恩卻覺得胸口悶悶的。
客廳裏,加爾夫人懷裏躺着貓,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說:“你們回來啦。”
“嗯,回來啦。”布萊恩笑道,“叔叔呢?”
“他在書房裏趕工呢。”
上班這麼慘的嘛,過年都不太平…布萊恩心想。
格爾戈斯沒怎麼消沉,一想到今晚又可以靠着布萊恩睡他就非常滿足。
“澤尼爾,你要喫夜宵嗎?”格爾戈斯問。
布萊恩躺在牀上看書,搖了搖頭:“不吃了,我準備睡了。”
“你要睡了?等下的跨年晚會不看嗎?”格爾戈斯問。
“不看,每年都一樣,沒意思。”
“娜雅老師他們也會亮相呢。”
“他們每年都會上啊…”布萊恩有些無奈。
“好吧…”格爾戈斯在門口靠着門框,看了眼客廳,想了想說:“那我陪我媽看晚會咯,等等我上牀的時候可能會吵醒你。”
“嗯,沒關係,你去吧。”布萊恩說。
格爾戈斯輕輕帶上了門,布萊恩也合上了書。他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全在想今晚發生的事。
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他本不必那樣對格爾戈斯。
格爾戈斯喜歡的明明是澤尼爾維諾,他憑什麼用布萊恩去對付他。
布萊恩突然覺得自己好蠢鈍。爲什麼他非得是澤尼爾維諾和布萊恩中的一個呢,他難道就不能自由在兩者之間切換嗎?
面對別人,他是薄情寡義愛憎分明的布萊恩。而面對喜歡的人,他則是善解人意又好說話的澤尼爾維諾。
就像開關,面對什麼樣的人決定擺出什麼樣的姿態,在兩種模式之間來回切換,這纔是他該做的。而不是先選擇好姿態再去面對各式各樣的人。
布萊恩看着桌上的潤脣膏的旁邊的護手霜,這才意識到這件事。
於是這便成爲了布萊恩發現的又一條準則:人生中每樣東西的順序真的非常重要,在抹完護手霜的短時間內,他打不開潤脣膏的蓋子。
格爾戈斯家的隔音挺好,即便母子倆在客廳怎麼鬧騰,布萊恩都只能聽到一點點聲響,大部分時候都會被電視機蓋過去。
他只知道在某一刻,他們結束了。
不是因爲客廳裏一丁點聲音都沒了,也不是因爲時間到點節目已經結束了。而是因爲他感覺到,在那一刻,那個少年想快點回到自己的身邊。
那念頭之強烈,幾乎響過了窗外轟鳴的魔法鞭炮聲,劈啪作響愈演愈烈,可卻又在房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格爾戈斯在門口就脫了拖鞋,光着腳提着鞋,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牀邊。他甚至不敢掀開被窩,只好躺下一點點蹭進去。
他連呼出一口氣的時候都不敢出聲,因爲他知道布萊恩的睡眠很淺,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弄醒他。
可是你無法吵醒一個裝睡的人。
格爾戈斯緩緩閉眼,正準備入睡之際,布萊恩突然翻了個身,抱住了他。
“你不在身邊我都睡不着。”
布萊恩嘗試着撒嬌,他真的盡力了。
“………噗嗤…”
可格爾戈斯還是笑了出來,一半是因爲幸福甜蜜,一半是被逗笑的。他真的很不習慣布萊恩撒嬌。
布萊恩又翻了個身,背對着格爾戈斯。
“來吧。”他說,“我沒醒就不許鬆開。”
。
“你要不要給你媽打個電話?”
“是她選擇拋棄我的,我不打。”
“……”雄獅抽了口,按滅了菸頭,“不是這樣的,涅賓。”
涅賓不說話,沉默地看着窗外的煙火。
“她竭力爭取過你。但我還是贏了,你被判給了我。”
涅賓裝作沒聽到,他早猜到會是這樣,這和男人從來就沒對自己誠實過。
他聽到了背後傳來打火機的聲音,接着是一聲嘆息:“你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涅賓。”
其實我早就打過了,但我不會告訴你的。
涅賓搖頭,固執道:“不打。”
因爲我要讓你繼續愧疚下去。
如果不是你非要在那個節骨眼上鬧離婚,我就不會和布萊恩吵架,我也就不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他。
涅賓捏緊了拳頭。
他在後來才知道,這場離婚是他爸蓄謀已久的一個計劃。所以涅賓永遠沒辦法原諒他父親的所作所爲。
涅賓要折磨他,永遠這麼折磨下去,用盡一切辦法。
客廳裏烏煙瘴氣,小獅子皺着眉頭來到玄關,換上靴子套上大衣,抓起鞋櫃上的鑰匙塞進兜裏。
“我出去了,放煙火。”
涅賓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雪很鬆軟,靴子踩在上面,發出沙沙的響聲。小區裏的臘梅零零散散地開了不少,有一些位置不太好,被雪給壓斷了,枝條散落在地上,從雪裏冒出來零星的顏色。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寒冷,永無止境的寒冷。
自從那天開始就沒有停過。
他撿起了地上的臘梅,撥開了一點雪,找了塊乾淨的土壤插了進去。
他知道這支臘梅不可能活下來,但他還是真的做了,不爲別的,只爲了給自己一點安慰。
“涅賓!”
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喊他,聽起來異常興奮。
涅賓擡頭,只見一隻小老虎朝着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地跑過來,似乎是這天寒地凍之中唯一的暖意。
“你這麼快就下來啦!走吧,放煙火去!”小老虎喊道,親密地抓着涅賓的手。
涅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偷偷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原來小老虎在5分鐘前給自己發了消息,說要和自己一起去放煙火,已經到他小區門口了。
怪不得看到自己下來了他這麼興奮。涅賓心想。
他本想告訴小老虎,自己根本沒看到消息,只是湊巧想下來散散心而已。旋即卻又感到一陣心酸,想起自己以前喜歡布萊恩的時候也是這麼卑微,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走路小心點。”
小老虎摔了一跤,涅賓趕緊把他扶了起來,幫他拍去了臉上的雪。
小老虎沒事人似的,蹦蹦跳跳地玩兒着煙花棍棍,要涅賓幫他拍照。
涅賓掏出手機,拿鏡頭對準了小老虎。
他說:“奇爾,你轉過去讓我拍個背影吧。”
因爲這樣比較像布萊恩,涅賓苦笑。
他自己選擇站到了深淵的邊緣,遊走試探。
沒人推他,也沒人逼他。他背上這千旦的愧,享受這被拉入萬劫不復的掙扎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