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洛背靠着牀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看着窗外。
他保持這個姿勢足足有半個小時，直到布萊恩開門進來。
布萊恩的腳步很輕，聽上去無力又無助，就像個光着腳，在雪地裏凍壞了的孩子。
“你贏了，開心了嗎...”
他的聲音沙啞，聽上去像是剛哭過。
巴洛看了他一眼，心裏只想苦笑，他們都是被命運玩剩下的敗者，兩個矮子裏拔高，哪來的贏家。
見巴洛沒回應，布萊恩默默坐到了他身邊，有意識的和他空開了一個小臂的距離。
他們就這麼坐着，靜靜地。
許久，巴洛終於開口了。
“昨天，是我爲了你，最拼命的一次。”他說，“結果我滿心歡喜的等你醒來，你卻和我說那些。”
“和你說那些什麼？那些你做過的事？”布萊恩笑了，“巴洛，直到現在你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巴洛這次沒回嘴，也沒有任何迴應，而是拿起了手機開始回消息。
這不是布萊恩想要的結果，他想要的是溝通，而不是巴洛的沉默，他需要把話題繼續下去。
“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巴洛？”他問。
“不知道。”巴洛答。
“你會離開嗎？”他又問。
“不知道。”巴洛又答。
“我...”布萊恩抿嘴，鼻子裏有些唏噓作響，“我們——”
“嘖，你他媽能別哭了嗎？”巴洛煩躁地瞪着他，“生氣了要哭，難過了要哭，吵架了也要哭，你煩不煩啊！”
“哭能解決什麼問題？你當自己是苦情戲主角嗎？你以爲全世界就你一人不好過！？”巴洛站了起來，罵道：“20歲的人了，一天到晚哭哭哭，哭不死你個傻逼！滾開點，別靠在老子牀邊上！”
布萊恩被罵的有些錯愕，木訥地站起來，回到自己牀上坐着，頓時不想哭了。
他不明白，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示弱，已經幾乎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卻仍然沒能得到讓巴洛心軟的資格。
已經太久了，久到他想不起來被愛的溫暖是怎樣的，他以爲自己能習慣巴洛的薄情，可事實卻抽了他一巴掌。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亮了一下。
布萊恩拿起了手機，上面只有某人簡單的5個字：我到普冒啦~
後面還跟了一個俏皮的吐舌表情。
這一刻，就像一擰開水龍頭就能淌出的熱水，那些昔日的溫暖很快填滿了布萊恩的胸腔。
他想起了曾經在黑暗逼仄的下水道里，那個因找不到自己而害怕彷徨的身影...
他想起了曾經在寢室狹窄被窩裏，那個原本喫醋憤怒，卻又因自己的眼淚而心軟的人...
他想起了那個曾放下了自己的一切身段，盡全力哄自己開心、讓自己忘卻煩惱的人......
然後，布萊恩笑了。
他想起自己也被人捧上過那樣的高度，他想起自己也是值得被愛的，他意識到了還有人願意給自己想要的東西。
於是他拿起手機，指腹的肉墊輕盈地在屏幕上跳躍着：
我想你了，格爾戈斯。
2
這個晚上，布萊恩沒有回來，克里斯和比格斯也沒回來。
蘭徹斯被巴洛的動靜弄醒了，他撐起半裸的上半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顯然這個沙發不是很舒服，他昨晚沒睡好。
“喲，你怎麼睡在這兒？裏面不是有客房嘛。”巴洛笑道，“昨天晚上我們那樣都沒把你嚇跑？”
蘭徹斯呆呆的，顯然還沒清醒過來，巴洛走上前，趁機又去揉人家的捲毛。
“不要...”蘭徹斯軟綿綿地讓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拿了旁邊的灰色毛衣一套，這纔想起來巴洛剛纔說了什麼，答道：“裏面的客房沒鋪牀墊，昨天回來的時候已經很累了就沒折騰，不然我也不想睡沙發。”
“喫早飯不？”巴洛問。
蘭徹斯思索片刻，說道：“我準備熱一下昨天晚上的剩菜。”
巴洛聞言便打開冰箱看了看，說道：“我覺得可以。”
他們熱了湯和菜，隨意地吃了起來。
“有一說一，你手藝不錯。”巴洛道，“只可惜讓我們糟蹋了。”
“只能說太不巧了吧。”蘭徹斯不想提這事，打了個哈哈。
他的確覺得有點委屈，但不至於要掛在嘴上抱怨，那樣只會惹人厭煩，而且這也不符合他的作風，他不是個愛抱怨的人。
正安靜喫着早飯，客廳大門突然被從外面重重的撞了一下。
那聲音很悶，能聽得出是有人用身體撞的。
巴洛和蘭徹斯互相看看，同時起身。
巴洛按着他的肩示意他坐下，說：“我去看看，你繼續喫。”
說是“去看看”，但巴洛根本就沒往貓眼裏看，而是直接擰開了門把手。
“啊——！”
布萊恩大叫一聲，抱着另一個人一起順勢一屁股跌在地上，巴洛瞬間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摔疼了沒？”格爾戈斯揉了揉他的腦袋。
布萊恩大笑：“廢話，怎麼可能不疼！”
那語氣嘻嘻哈哈的，哪聽得出一絲痛意。
格爾戈斯親了布萊恩一口，拉着他起來，從門外探進腦袋環顧四周，笑道：“哇，這就是你們的小家啊，這配色真漂亮——”
“這裏是紅白區，全都是這個配色，醜死了！青紫區纔好看呢，等等就帶你去看！”布萊恩笑得停不下來。
到此爲止，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布萊恩喝醉了，而且是酩酊大醉，他整個眼睛都泛着紅，身上散發着濃濃的酒氣。
巴洛在震驚之餘還有些生氣，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傢伙昨天晚上突然出門，居然是去和別人喝酒。
“來，進來，不用換鞋啦！快點進來——！來看看我的臥室！”布萊恩親暱的摟着格爾戈斯的脖子，使勁把他往裏面拽。
格爾戈斯略顯喫力，布萊恩已經不是以前學生時代的小奶貓了，力氣大了許多。
好巧不巧，就在這難以名狀的時刻，格爾戈斯的視線和巴洛對上了。
“那個，不好意思啊...來不及脫鞋了...”格爾戈斯抱歉的笑笑，只得順着布萊恩進來。
巴洛就這麼半張着嘴，目送着他們囂張地進場，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