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燕書 >第四十九章 指點迷津
    季淵正在猶豫着要不要進去,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咕”了一聲。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大半天來好像都沒喫過一點東西。

    於是他這纔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老伯,你這裏可有什麼喫的?”

    “小老兒這裏沒其他的,就只有餛飩了。”老伯笑笑,然後拿着掃帚進了鋪子,“小夥子,外邊雨大,你也進來吧。”說着,他便開始和麪做餛飩皮了。

    “有勞了。”季淵頷首應了一聲,隨即將身旁的馬牽到一邊的柱子旁,然後將手裏的繮繩綁在了柱子上面。

    老伯正在和麪,看着季淵就像個落湯雞似地,於是好心問道:“淋成這樣,可有乾衣服換啊?這溼衣服再穿,小心着涼了。”

    “這倒是沒有。”季淵這纔想起來,他的行李還在季遙手裏呢。而他剛纔走得急了,也沒能記得把行李帶上。

    聞言,老伯便收了活着面的手,將沾着麪粉的雙手往旁邊的乾布上擦了擦,然後走了過來:“要是不介意的話,小老兒倒是有幾件你能穿的衣服。不過就是粗麻布衣的,也不知你穿不穿的習慣。”

    季淵聽着他的話,先是愣了下,隨即就反應過來了。他倒是忘了,市井之中,像眼前老伯這般的尋常百姓都有着一顆他們這樣的人所沒有的熱心腸的。

    “那就麻煩您了。”季淵真誠地衝着那老伯禮貌地笑了笑。

    “我家就在這兒,你就跟我進來吧。”老伯招呼了一聲,就轉身進屋了。

    ……

    屋裏的陳設很簡單,可以說是一覽無餘。看着裏邊很多傢俱都很陳舊了,有些個架子都被蟲蛀了好些個孔子。但是裏邊的東西收拾得都很整潔,倒是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是有些久違了。

    季淵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見那老伯拿着幾件衣服過來了。

    “這是我兒子以前的衣服,是我老伴兒做的,不過也沒機會給他穿上。”說到這裏老伯頓了下,“不過你應該是能穿的。”

    說着,他就把衣服遞給了季淵,“你先在這裏把衣服換了,小老兒我就到外邊給你煮餛飩去了。”

    “多謝。”季淵接過老伯遞來的衣服,道了聲謝。

    片刻之後,季淵便穿着那老伯給他的衣服出來了。

    昏黃的燭火光下,季淵着一身短褐,雖看着一副平民打扮,但卻自有一番別有的味道。因爲頭髮溼了,他索性就把原先束着發的髮帶解了下來,而那一頭如瀑般的墨發就這麼披散在了他的背後。

    等季淵出來後,老伯的餛飩也做好了。

    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上還蓋着一個荷包蛋,上邊還撒了些青翠的蔥花做點綴。

    “還挺合身。”那老伯看着季淵穿着那身衣服,心裏不由想到了已故的兒子,一時間,心裏頭就有些酸酸的,“餛飩也好了。”

    語畢,他便將做好的餛飩給季淵端了過去。

    “趁熱喫吧。”

    現在因爲下雨,住在城裏的人早就回家了。所以這個餛飩鋪上現在也只剩季淵和老伯兩人了。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周圍的環境也安靜極了。因爲處在初夏的季節,這附近的水坑也早被三兩成羣的青蛙所佔據了。等雨勢一小,那此起彼伏的蛙聲便就飄進了這鋪子裏來。

    “聽公子你的口音不像是這裏的人啊。”給季淵做了碗餛飩後,老伯便回到了一旁的竹製躺椅上坐下,說話間,還給自己沏了杯粗茶。

    “不瞞您說,我正是從外地來的。”聞言,季淵出於禮貌,便就停下喫東西的動作,擡起頭來回應老伯道。

    面前的這碗餛飩的做法並沒有多複雜,用料也不比他平常所喫的那些菜餚精貴,但莫名地就是好喫。或許這種感覺是因爲實在餓極才產生的,但他卻覺得這樣簡單的喫食,卻更能勾起他心裏頭的那抹名爲懷念的情緒。

    小時候,每當娘帶着他和小七進城的時候,都會帶他們到洛陽城街口的那家餛飩鋪去喫一碗熱騰騰的餛飩,那種滿足感,到現在還覺得記憶猶新。

    “方纔看公子的樣子,是有什麼煩惱麼?”老伯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找個話題打破眼前有些沉默的氣氛而已。

    但季淵向來早已習慣將事情放在自己的心中,因此經老伯這麼一問,他反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接話了。

    那老伯看見了他面色上的猶豫,便想眼前這個年輕人是防範心太重了,爲免他誤會,老伯便開口解釋道:“你別嫌小老兒多事。小老兒經營這鋪子許久了,每當有一些來自五湖四海的食客來到這裏的時候,小老兒都喜歡聽他們說些閒話。日常煩惱也好,江湖恩怨也罷。只要故事精彩,小老兒都是來者不拒的。”

    老伯呵呵道,語氣很是輕快。

    聞言,季淵便知眼前這老伯是有所誤會了:“您別多心。只是在下不知道有些事該怎麼開口而已。”季淵歉意笑笑。

    “看公子的年歲也不大,說話間倒是感覺比我這小老兒還要滄桑呢。”老伯抿了口茶,語氣隨意道。

    “是嗎。”季淵似嘆似笑,說話時,語氣卻有着幾分淺淡的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無奈。

    他是年歲不大,可是這不過短短的幾年時間裏,他卻把一個普通人人一生該要經歷的、不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個遍。他出身複雜,自然是沒法像這平頭小老百姓一般,整日除了要煩憂衣食住行的問題外,便就安和一生,平淡卻又幸福地和自己在乎的人生活着。

    場上的氣氛一時間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隨後,反倒是季淵主動說話,打破了這片刻的沉默。

    “看老伯這般,倒是挺自在的。”

    “也不過各自有各自的自在,各自有各自的煩惱罷了。”老伯擺擺手,語氣隨和的笑笑,“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有什麼想要做的、說的,便就儘早做了,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活着,遵從本心,從己所好罷了。”

    老伯看季淵這樣,只當他是一個羈旅漂泊的遊子,像普通的年輕人一般,只是暫時找不到前進的方向罷了。

    “人總不能只爲自己而活吧?有多大的能力,便就註定了一個人得擔負多大的責任。若是麼個人都像您所說的這樣,率性而活的話,那豈不就全亂了套了?”

    每個人對生活都有不同的看法。或許在老伯眼裏看來,所謂生活就是生下來,然後好好活下去。但他卻覺得,“人”字不過一撇一捺,可想要做好一個“人”,想要在這個亂世中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須得付出點什麼。而像他這樣的人,本就與這些平頭百姓不同,所以更該要承受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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