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燕書 >第八十章 上下一心
    季淵只是微微笑了笑,並沒作答,而是由郡守代他答了:“公子此番下荊楚,也是帶着賑災物品過來的。聽聞監察使在此地逗留,他也便過來與你們碰頭了。”

    “監察使該不會介意吧?”季淵問道。

    清楚原因後,葉離倒是沒表現出不歡迎的樣子。畢竟現在這個情況,多一個人也是多一份力量。既然他是想來幫忙的,那留下他也未嘗不可。

    “公子善舉,葉某替楚地的百姓先謝過了。”葉離客套了一句,隨後找了個位子坐下,“既然你們都在這裏,我也就省得到四處找人去了。”

    說着,葉離便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展開了一張楚地的羊皮地圖。

    “此次賑災,皇上只給了我們兩個月的時間。時間緊迫,所以我們必須分頭行動。”葉離從剛纔開始就肅着一張臉:“此次荊楚一帶受災最嚴重的該屬荊河一帶,而梓潼郡還有地圖上所劃出的幾個郡的災情明顯會輕些。所以到時候還需要郡守大人聯合當地的地方官參與此次的行動。到時的賑災物品自有朝廷分派,而你們要做的就是穩定災民的情緒,切莫要在發生軍官相逼、災民暴動的事件了。”

    隨之,葉離又拿出了一疊紙遞給了司馬嶽:“而對於梓潼郡的災後處理,相關的事宜我都寫在上邊了。到時有勞琅琊王領頭,帶着士兵們進行災後重建。而賑災的糧食,我已讓人押送到了指定的地點。”

    聞言,司馬嶽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是要把本王留在這兒?”

    聽着他這怨氣滿滿的語氣,葉離只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先前我已經把賑災行進的路線給你了,到時候你處理完了這裏的,便就順着路線下來與我會和便是。”

    關鍵是朝廷裏的那些人都不願擔了這份差,所以此次隨行之中,能夠調動的人很少。在人手緊缺的情況下,她只得這麼安排。

    司馬嶽自然也是明白她之所以會這麼安排的原因,所以就這麼嘮叨了一句就沒再出言抱怨了。

    聽着她的計劃,郡守不由地犯了難:“可是各地官員對於此次水災的反應情況都不同,一時間也很難調動得起來。”他不能保證各州郡的地方官都能像他這麼有擔當。而且這些官員中,也包括着許多魚肉百姓的貪官,別說讓他們幫忙,就連讓他們拿點米出來賑災都捨不得。

    “那就有勞郡守趁夜把這些人的名單列一份給本監察使,到時本監察使自有辦法讓他們就範。”每逢災害,各州郡裏總是會出現那麼幾個蛀蟲。她要是連這幾個蛀蟲都沒法對付,那還賑什麼災?

    那郡守在看見葉離那一副腹黑的樣子之後,心下倒是不由地爲那些人擔心了起來。他雖然是在這麼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里當郡守,但是葉離的相關事蹟他可是聽說不少。所以那些選擇在災中中飽私囊的地方官,恐怕都要被他扒掉一層皮了。

    “是。”郡守應下,隨後就先下去準備寫名單的事情了。

    郡守下去後,葉離便收拾着桌上的地圖正欲離開,整個過程倒是沒有想要和季淵說話的意思。不過把人就這麼晾在這裏好像也不太好,於是她便道:“至於無塵公子,就有勞王爺招待了。”

    聞言,司馬嶽就不樂意了:“人又不是專程來找本王的,要招待你自己招待去。”說着,司馬嶽就起身走了出去,沒顧葉離的反應,就把他們留在了原地。

    他在回來建康的路上,多少也聽說了這季淵和葉離之間一些事情,所以也不難猜測季淵之所以會轉道來梓潼郡的原因。雖說季淵是個斷袖,而葉離的真實身份還沒幾個人知道,但是季淵若真的對她有意,他倒是不妨做個牽線搭橋的。

    見司馬嶽就這麼出去了,葉離一時間又有些苦惱了起來。

    而一旁從剛纔開始就默不作聲的季淵,似乎也察覺到了葉離此時的想法。

    “葉監察使無需爲難,在下無需任何人招待。”季淵起身,朝她拱了拱手,語氣淡淡道。還沒等葉離做出反應,他便先離開了這裏。

    見季淵突然變得有些淡漠的樣子,葉離突然覺得有些不適應,心裏頭也因此而有了些異樣的感覺。

    可思來想去,她一時間也搞不清楚這份異樣的感覺是什麼。總之,季淵總算是不再纏着她了,這對她來說該是件好事纔對。

    最終,葉離在原地長長地吐了口氣之後,便就擡步離開了這裏。

    ……

    雨還在下着。

    現已是六月,在荊楚往北以上的地區,都該是流火的天氣。偏這裏到了葉離卻還是陣陣陰寒。

    葉離披了件斗篷,手裏拿着一小盅燒酒,在這個寂靜的夜裏,獨自憑欄望着外邊的雨景。

    在這樣寂靜的夜裏,一人獨處時往往能在不經意間就勾起埋在心中的往事。

    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她反倒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了。自己真正所求的到底又是什麼?

    以前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殺了慕容皝爲大娘和謹之哥哥報仇。可是在經過幾番有仇不得報的無奈收場後,心中的執念就在那些時候一點一點地被磨淡了。

    相反的,在從軍的這麼多年之後,在親眼見到了許許多多的流離失所的難民之後,在輕歷了北方的戰亂和荊楚的一帶的哀鴻遍野之後,心中有個位置似乎在不經意之間就開始動搖了。

    她一直都以着自私爲己的名頭麻痹着自己,可當那些她用盡力氣去僞裝的事情,一件件地被人輕易地扒開之後,她忽然覺得,再繼續裝下去真的好累啊。

    她明知自己既然選擇了這麼條路,就已經由不得她後悔了。可她這生性卻不知隨了誰,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在某一瞬間開始搖擺不定,然後把自己好不容易纔堆砌好的外殼又一把推散。

    這些日子裏,她總是儘可能地讓自己忙起來,也只有真正忙起來了,她纔會忽略自己有感而出的疲憊。而一旦閒下來,各種情緒瞬間又像潮水一般地涌上來,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盅燒酒飲盡,她也有了幾分醺意。

    她也只允許自己在這裏短暫地自我感傷一下,畢竟今晚之後,明天還會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後,葉離便回了房。回房之後,趁時間還早,她便從包裹裏掏出了本兵書,藉着昏黃的燭光,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

    ……

    翌日,葉離起了個大早。走出門外後,竟意外地發現雲層裏已經有點霞旭透了出來,而那細密的雨絲終於也不見了蹤影。

    這雨,總算是停了啊。

    雨一停,對於他們來說是件好事。這樣一來,便可以加快施工的速度了。

    這天,葉離先是安排司馬嶽和郡守分別到東面和西面監工,而她則帶着手底下的人到了南段開始進行清理工作。

    因爲人手緊張,所以就連她這個監察使也挽起褲腳拿起鋤頭,加入了道路清除的行動中。

    與她周圍的一些眼尖地,只消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穿着粗布衣衫的人就是此次賑災的監察使。見此,便有人道:“葉監察使,您這怎麼也下來了?這裏還是交給我們吧。”

    “我在上邊也是看着,就這點事情難不倒我的。”比這更苦的差事她都幹過,更何況就讓她呆在上頭什麼也不做的,也挺不好意思的。

    見監察使都親力親爲了,原本那些還有些松怠的官兵,瞬間就像是打了雞血似地,精神頭也回來了,也都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南段泥石阻塞雖然比較嚴重,但好在士兵們上下一心,才過了一個上午,就已經清掉了小半部分的淤積了。

    雖說葉離在行軍打仗方面是一把好手,但是拿着鋤頭長時間刨除土石,她還是不及手下的那些士兵。這一上午下來,她的腰都快斷了。

    現在到了休息時間,葉離稍微清理了下手上的泥後,就拿着自己帶來的乾糧,就着水囊裏的水,靠在邊上就這麼吃了起來。

    “葉大人,不介意的話就喝點野菜湯吧。”

    葉離正有些出神地看着前邊,也沒注意到有人過來。聽着耳畔傳來的熟悉的聲音,葉離不由地轉過頭去,就撞進了一雙溫和的褐眸裏。

    見來人是季淵,葉離有些錯愕,但短暫地錯愕之後,她還是接過了他手上遞來的一碗野菜湯。

    “謝謝啊。”道了聲謝後,葉離便端着碗喝了口湯。將口中嚼着的乾糧嚥下去後,她這才問道:“你怎麼會來?”

    季淵在她身側尋了個位置坐下,目視前方道:“你在前邊與民一起清除道路,我這個閒人怎麼也得找點事情做吧?正好飯沒人來送,我就擔了這份輕鬆的差了。”

    葉離了然,可想到他此次前來荊楚的目的,葉離又問:“你不是要去尋找令堂的下落嗎?怎麼還在這兒耽擱着?”

    “荊楚一帶多處山石滾落,許多道路都被阻塞了,難以前行。”這是個原因,但最大的原因還在於,他打探到了大伯慕容翰早在三年前就離開了荊楚,而具體去向,如今尚未明確。所以此般他也可算得上是無功而返了。

    不過父王那頭暫時還沒新的任務派下來,他也就不急着趕回去了。留在這兒陪她倒也不錯。雖然介於他的身份,他也只能在旁打打下手。

    “哦。”聞言,葉離只點點頭,以示瞭然。至於其他方面的,她也沒好意思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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