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燕書 >第六十章 師徒長談
    對於燕如今的局勢,他一直都清楚。正因爲如此,他這會兒就算沒能收到父王那邊傳來的消息,也能在大體上感覺出那邊會是怎樣緊張的一個狀態。

    雖說之前他還是有些猶豫,但眼下顯然已經沒有可以讓他再猶豫下去的時間了。

    思及此處,他下意識地就看了眼葉離。

    “……那現如今宇文部和代國的動向如何?”葉離就着荀邑所說的話提出了個問題。

    “照前邊我所掌握的消息來看,拓跋什翼鍵還沒什麼動作,至於宇文部,似乎一直都處在暗處坐等時機。”荀邑道。

    “如此看來,慕容皝應該還是能夠有化解眼前這形勢的。”葉離道。

    這拓跋什翼鍵本來就是從慕容氏一支的鮮卑分出去的,加之他與慕容皝之間又沒多大仇,就算他這時候守在原地不動,但以慕容皝的能力,說服他與之合作只是遲早的事。

    不過看着眼下這緊張的局勢,想必沒多久慕容皝就該要向晉朝徵求援兵了。

    說起來,這時候慕容皝的那幾個兒子應該都已經到前線去了吧。

    想到這裏,她忽而又道:“加之慕容皝的那幾個兒子又都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將才,這燕國現在的局勢應該是不會持續太久的。”

    “聽你說出這番評論還真是覺得挺難得的。”荀邑笑道。

    “客觀看法罷了。”葉離聳了聳肩。

    說起這個,她不由地就想到了慕容恪身上。雖然當着季淵的面去問慕容恪的事情確實有些不好,但也不能因爲季淵就去刻意避開與慕容恪相關的一切。畢竟之後回到戰場上,她所要正面應對的,就又是他了。

    “不過大叔,可鎮遠關一塊一直都是由慕容恪負責的,又怎麼會……”

    聽她提起這一茬,荀邑就不由地看了眼季淵所在的方向。

    “這具體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只知現在之前鎮守鎮遠關的人被換成了慕輿根。”

    聞言,葉離便有些愕然了。

    “慕容皝的腦子莫不是出了什麼毛病了吧?居然讓慕輿根那個草包去守鎮遠關?”

    他要是換了慕容霸也就算了,那麼個險關他居然讓一個堪比馬謖的草包去守?

    聽她這一番忿忿之言,季淵和荀邑臉上皆閃過一抹不明的神色。

    “咳咳,反正那些事情都不歸我們管,就先別在這兒跟着瞎着急了。你現在要還沒事做,就先幫我把地上的這倆竹鼠拿去清理乾淨了。”荀邑還真擔心這丫頭等會兒還會再說出什麼驚人的話來,所以就想着給她安排點事情,先把她在這件事上的注意轉開點。

    “還是我來吧。”季淵說着,便彎身從地上將那兩隻竹鼠拎了起來。

    “你呢就先跟我過來,我有點事跟你說。”見他這般,荀邑便有些無奈道。

    見狀,葉離便將那兩隻竹鼠從季淵手上接了過來:“那我就先去宰老鼠了。”

    看着葉離離開後,荀邑這才道:“跟我過來吧。”

    季淵也有預感師父要說什麼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

    等到了前邊後,荀邑便一改原先漫不經心的態度,轉而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容。

    “玄恭,現在北方的形勢已經擺在那兒了。你早該在半個月之前就回去的,現如今已經算是晚了你明白嗎?”

    他當然知道他之所以還這麼拖着是因爲什麼,但這些都不能成爲他鬆懈的理由。

    “你也該知道,這個時候太過兒女情長對你的影響會是什麼。就算這一時你還是無塵公子不錯,但你始終擺脫不了‘慕容恪’這個身份。”

    說到這裏,荀邑便有些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去追求這些,但前提是你有能力了。可是以你現在的處境,連自保尚且都有些困難,你還能拿什麼去承諾別人?”

    這些季淵打從一開始就清楚了,可是他有自己的打算。

    “師父,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的那個女孩吧?我好不容易纔找回了她,我不想讓她再從我身邊離開了。完成大業尚需十多年的時間,可她餘下的生命可能連三年都不到了。我知道我這樣做很自私,但我不後悔。”

    聽着這麼一番年少氣盛的話,荀邑不由地搖了搖頭。

    “可你想過真相被戳破後,給她帶去的打擊會有多大嗎?紙始終是保不住火的,到時你又打算拿什麼去跟她解釋?她一直都以爲你死了,而且還一直拿你當仇人報復。倘若她知道了你就是雲謹之,知道自己這麼些年來一直傷害的人卻是她最親近的人,以她的個性,你覺得她還能夠繼續待在你身邊嗎?”

    以着那丫頭的個性,倘若知道她一直報復的對象卻是她心中掛念多年的人,她估計真的會無顏再面對他了。

    “我……”被荀邑一連問了這麼多個問題,季淵一時間便啞聲了。

    說實話,他似乎真的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師父了。

    師父所憂慮的假設,正是一直以來他所擔心的。只不過那些假設都藏在他的心裏,當終有一天被人給提出來之後,他就想不到該用什麼話來作爲這些問題的答案了。他總想着要拿什麼來彌補對她的隱瞞,卻忘了去想她還會不會繼續留在原地讓他彌補。

    他也想過回答她會理解的這種話,但這樣的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倘若換做是他,估計也會沒臉再面對她了吧。哪怕她不在意,但他也不會心安理得繼續待在她身邊。

    他身爲男子都尚且如此,何況她還是個心思敏感的女子呢?

    “爲師不想逼你,叫你來此也只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罷了。如果你所認爲的愛最終只會給所愛之人帶去傷害,不如索性就繼續讓她恨着你。即便感情是自私的,但有時候學着放手纔是真正地爲對方考慮。就算她能夠理解你,以着她那倔的跟頭驢似地脾氣,一旦決定了的事,就絕對不會輕易退步。說句難聽的話,慕容家本就是一個爛泥潭,你自己還沒法從裏邊脫身,難道還要拉着她一起嗎?好好想想吧,想好之後再決定怎麼做吧。”

    語畢,荀邑復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便有些沉重地離開了。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言語上確實是有些過激了。而這時候跟他說這麼些話,卻也是顯得有些爲之過早了。但是有些話,這時候不說的話,下次要是想再說怕就得再費一些周章了。

    說起來,玄恭也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他。正是因爲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所以在見他遇上了與他年輕時候那般相似的事情後,他纔不想讓他步他的後塵。

    他也曾年輕過,也曾像他那般爲愛不顧一切過。可那不顧一切和自以爲是換來的結果,卻是害了他最愛的那個人。

    慕容家最易出癡情種,可癡情種偏偏是最不該生在慕容家。一日爲慕容家的人,便要絕情冷血一日,一生爲慕容家的人,便要冷血絕情一生。只有如此,才能做到不害人,才能讓自己不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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