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伊蓮恩挑了下眉,她一直避免這麼做,因爲這樣看起來真的會很像巫婆葛朵。
她在想她像阿呆這麼大的時候在做什麼?
對她而言追溯前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畢竟那是一途統共加起來都沒到三十年的短程旅行。
和阿呆這麼大的時候,她已經接觸了文女士,又抽身而退,寫着論文,籌謀着怎麼往上爬,她見過真實的權力和權力帶來的自由,那時的她唯一想要的就是塔頂的位置。
卻終此一生未能實現。
阿呆卻像只沒離窩的小動物,毛長齊了,翅膀也可以飛了,甚至可能體型都比親輩大了,卻要趴在窩裏,張着嘴巴叫媽媽。
“長不大的弱智。”她點着阿呆的腦門,半是嚇唬半是認真還有些絕望地說,“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不會被別人害死?”
這話說完她就捅了火山口,把足以造成暗色巖事件的火山疏通了。
阿呆登時跳了起來,連蹦帶跳還鬧,嗚嗚濤濤還罵。
“啊對,你一直就是這種人。”阿德萊德一時間語無倫次,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麼,“是我賤。”
她氣的推開伊蓮恩,“讓開。”
衝到醫院停車場的時候伊蓮恩追上了,“你的莉塔呢?”
“我就是小偷小摸跟蹤狂。”阿德萊德扭過頭去,“媽媽你看我是不是很喜歡你,我滿足你變態、噁心、惡毒、過分的揣測,我就是跟蹤你了,你把我怎麼樣?”
“餓不餓?要不要喫壽喜鍋?”伊蓮恩認錯道歉,只不過她的道歉不是對不起,而是和每個媽媽一樣——“小孩,過來喫飯”。
“不想喫!”她說,“有沙門氏菌,我不喫細菌。”
可她的肚子背叛了她。
她的腸胃宛如巴甫洛夫的狗,特別應景的咕了一聲。
但她的大腦一定要硬氣,“我要回家。”
伊蓮恩拽着她胳膊使勁兒把她往回拉扯。
大庭廣衆之下她又不好像小時候那樣靠蹬腿擺脫伊蓮恩的束縛。
只有在這種情況下阿德萊德才會恨自己不是金腰帶的參賽選手,她體重輕,力氣小,還沒學過格鬥,更不怎麼喜歡打獵這種戶外運動,因此她如同一隻小斑鳩,被紅隼輕輕鬆鬆的拖走,攮搡進車裏。
幾節劍道課上下來她沒有任何改進。
“可是我餓了呢。”伊蓮恩把車窗放下來。
“哼。”阿德萊德把腦袋轉到一邊。
“你等着。”她說,“我先去起訴我的劍道老師。下次我要當個打媽媽的小孩。”
“劍道老師。”伊蓮恩嘆息,“呆啊,媽媽可以教你的。”
“不要。”阿德萊德斬釘截鐵地說,“打死我我也不會要你來教我打架。”
伊蓮恩帶她去吃了壽喜鍋,是關西式的,需要先煎肉才能放湯底。
“我來吧。”伊蓮恩把侍者支出去。
“你不會覺得商廈裏的食物不安全嗎?”阿德萊德諷刺道,“像你這種被迫害妄想,居然也會出來喫飯。”
“你錯了,商廈裏的食物是最安全的。”伊蓮恩把黃油融化,“因爲大部分人都認爲我不會訂外賣,也不會出來喫飯。就算知道我可能出來喫飯,也不知道我今天會去哪裏。”
潔癖患者果然筷子一頓,叫祕書拿了瓶礦泉水進來,倒在碗裏,把菜和牛肉過了遍水。
目睹這一切的阿德萊德簡直想翻白眼。
“我覺得他們不會那麼幼稚吧。”她雙手抱胸。
“我只是爲了捧一下場。”伊蓮恩永遠都有道理。
“你這麼介意別人口水的話,可以從家做起,比如分盤。”阿德萊德陰陽怪氣地說,“但你爲了少洗幾個盤子,可以把鍋端上來。”
“你拿學位的論文發了嗎?”伊蓮恩迅速轉移話題。
不過這話題正中紅心。
阿德萊德一下子沮喪起來,“在投了,再投了。”
“你快畢業了。”伊蓮恩一下子直起腰來了,“別人家的小孩直博,都四年博士畢業,時間很緊的。”
“帶我的PI要出站,很忙的。”阿德萊德狡辯,“她要忙她的事情,這段時間都顧不上管我,但我又需要她的幫忙。”
“你要不要給她送點小禮物?”伊蓮恩中式思維一下子就上來了。
有時阿德萊德懷疑坊間傳聞“勃老散盡家產,李某精準送禮”是真的,因爲不管弗萊婭怎麼努力的去調整其他地方的人事安排,可是效果總是很差,換人前保證的都特別好,上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比如紐約和洛杉磯,她現在仍然可以在城裏隨便一家雜貨鋪裏買到那裏的舶來品,傾銷依舊。
“除了送東西以外,你還會什麼?”阿德萊德搖頭。“這裏不是那裏。”
“人的劣根性都一樣。”伊蓮恩笑眯眯的。“想幫你的,自然順水推舟,不想幫你的,也不會收,你就知道該換個人尋求幫助了。”
“總結下來一言蔽之,還是送禮。”阿德萊德接過盤子,“不要。我這次投出去一定能中,送她禮物後我和她的關係就會變得很怪,她會看不起我。”
“哪有那麼多的看得起和看不起。”伊蓮恩把菜都下了進去。
“你要做手術嗎?”阿德萊德問。
這次換她轉移話題。
“不要。”伊蓮恩回答的挺乾脆,如果她給出的理由是“惡性可能很小,沒必要”或“我不會因爲醫院換了臺新儀器就去接受一個蠻大的手術”阿德萊德都能理解。
但母親一言難盡的地方在於她的回答是:“也許這是命中註定的終焉。”
“不要跟我說這種話!”阿德萊德終於耐不住自己的憤怒。
對上伊蓮恩的時候她總有種無力感。
母親會說奇怪的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觀,同時又能輕易控制話題的節奏和走向。
她用輕飄飄的一句,“阿呆要學會長大啊”作爲話題轉折點,進入到“現實就是很殘酷的,不會按照你的想法來”,從現實作爲切入點,扯回到了一個神奇的人物“你怎麼會喜歡她啊”。
這個人……不是麗貝卡,而是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