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鐵站走個十分鐘就是會館，不得不誇這座城市的方便之處。
最後過了一個拐角，四方建築映入眼簾，正如@Spidyfan所說，漫展確實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人或物，還未行至館內，遠遠地就能睹見馬路對面身穿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
手機嗡振，艾達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灌滿了嘈雜人聲，遲了好幾秒纔有更爲清晰的男聲蓋過：“艾、艾達？”
視線越過絨白投入人羣中，茫茫大雪中仍有不少人似不知凜寒般，套着短褲短裙露出胳膊腿，更甚的還有光個膀子的。她看了幾眼，不由覺得自己也冷了。
“我已經到了，在過馬路，我帶着小孩裹了條紅圍巾。”她拉着雅各布的手趨近人羣，“你能看到我嗎？”
彼得的嗓音帶着雀躍：“我好像看到你了，紅圍巾是吧，我在你三點鐘方向，右手邊。”
艾達輕輕轉頭，注意到視野中有一位大男孩，正朝他們揮着手。她知曉這就是自己的網友@Spidyfan，連連湊了過去。
彼得比她高些，大概有一米七幾的樣子，站的近了還需稍稍擡頭方能望清他的臉，和照片上差別不大。揮着手時還透着一股傻氣，眼睫向上支起撐皺了上眼皮。
早在前幾天他們就互通了姓名和電話，以不至於到了面對面的時候，還只能喊着網名。
“這是雅各布。”艾達把雅各布往前推了推，“這是彼得。”
雅各布看上去有些拘謹，他像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場合，左往右看，眼神中充滿着探究，卻還是乖巧的站在艾達身邊。
他確實很喜歡漫展。
艾達不打擾他，半張臉都籠在圍巾裏，堪堪露出一雙眼睛來看彼得。彼得先是抓了抓頭髮，又從兜裏掏出三張紙券，語氣頗爲緊張：“我們先進去吧。”
男孩將票遞給工作人員，三三倆倆晃進會館，進入室內，撲頭蓋臉的暖氣頓時讓全副武裝的艾達感到悶熱，她取下圍巾放進包裏，正擡頭，彼得剛好轉身。
只見男孩微張着嘴，面部筋條几經抽展，暖流下他打了個哆嗦，俊秀眉毛隆聳着，眼珠遽然劇烈收縮，她的臉牢牢的印上那層瞳膜上，影影綽綽滾過驚詫，亦含懼色。
驀然對視了片刻，她擡手摸臉：“是不是我的妝花了？”
彼得回神，結結巴巴回：“沒、沒事。”
艾達些微鬆了口氣，要是這會妝花了的話那就等同於在衆目睽睽下暴露了。說來奇怪，大多數人辨認她的身份都是通過臉上這道疤，也難怪叫疤臉。
彼得不着痕跡的往後退了一步，他暗戳戳的攢起拳頭，一隻手探入衛衣的前兜裏，摸索幾下，留意到矮了他半截的雅各布那直勾勾的眼神，他繃緊的下頜線漸漸鬆動，復又撤出左手。
現在不是時候——
有什麼事是比和網友面基更加勁爆的嗎？彼得暗自想着。網友是個頂級通緝犯，在排名中還能名列前茅的那種，名列前茅這個詞聽起來光彩，但加上‘通緝’這個詞——通俗意思就是，他一個人可能搞不定……不，他以前就沒有搞定過。
漫展還有那麼多人，在這裏打起來的話，弗瑞局長肯定會殺了他的！
艾達看着頂着五顏六色頭髮的coser們，扭頭看向梗着脖子的彼得，他明顯在神遊，某一瞬間，她還捕捉到他眼中的掙扎神色。
她猶豫了一下，啓開脣線，擠着聲帶柔聲說道：
“吶吶，彼得醬，你怎麼了？”
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彼得猛一激靈，猝然後跳了快兩米遠，如若不是他雙腳還在地面上，艾達充分懷疑他會飛到天花板。大男孩嘴脣張張合合，一隻手臂擋在胸前。
“……你說話爲什麼那麼奇怪？”他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放下手臂的同時也稍作調整。
艾達眨了眨眼，不解道：“我還特地補了課，是不是你們青少年都喜歡這些？”
彼得：“什麼？不！當然不是！”那是中二病！
鬼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心情，弗瑞局長曾在他面前談論過伊莉娜，他甚至還記得弗瑞局長說完她那一長串卑劣事蹟後的長嘆，但是——拜託！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一天碰上伊莉娜會捏着嗓子和自己說話的這種事。
艾達歪了歪臉，進而說道：“是我發音不標準嗎？我看卡通角色都是這麼說的啊，吶？吶——吶？”
天，他想現在就聯繫斯塔克先生——或者是找個地縫鑽進去。
手臂被人輕輕晃動，艾達分出注意力順着雅各布屈起的食指望了過去。
比起其他反季節類的cos，對面的女性穿的就還算合宜。一件風衣穿的恰到好處，不過麝皮材質的款式看上去分外古舊，相對二十世紀的風格，更傾向於十八或十九世紀時期。
她踩着一雙小腿靴，手裏攥着倆把槍一字拉開手臂平展開來，但很快又在攝影師的指導下換了個動作。女性利落甩開披風折腿單膝跪下，風衣下襬鋪散，在她舉槍擡頜的那瞬間，脖子上掛着鏈子盪出弧度。
半張臉被青面獠牙面罩遮掩，她半擡眉角，將手|槍高舉過頭頂，仰頭拉直了頸線。
視線凝固在coser的臉龐，艾達一動不動，洶涌的巨浪旋渦轟然席捲進了腦海，將那張青面獠牙下的那道疤仔仔細細的碾在神經末梢，刺|激的太陽穴直跳。饒是室內足夠沁人心脾，也抵不過她突如其來宛如置身冰天雪地的錯覺。
……伊莉娜。
舌根酸澀發麻，艾達喫力地將目光挪開，垂向雅各布，擠出疑問：“你知道她cos的是誰嗎？”
雅各布怔忪，遲疑了好一會才澀然起聲：
“前復仇者聯盟成員——”他擡眼趨上艾達的眸光，沒什麼表情，“軍|械|庫（armory）。”
艾達失神。
記憶倒退回哥譚，彷彿還能聞到常在鼻腔內盤繞的那股傷藥味。那道聲音沒有力度，卻深入耳蝸，攪亂心神，達到撼動靈魂的重量：
“後來我發現，你在拯救紐約。”
艾達閉了閉眼，趕在神經跳動前摁向眉心。
伊莉娜既然拯救了紐約，爲什麼會淪落到成爲人見人打的下場，又爲什麼會出現在漫展上？
艾達四下環顧，一眼辨識出人羣中的老對手，黑暗騎士，當然，是假貨，真人比他高出許多，也壯實些。，可她以爲伊莉娜大概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蛋，至少也該是個玄而又玄、謹慎的人。
但是超級英雄？你在開玩笑呢？
她正要追問，‘軍|械|庫’就走開了，視野中出現一抹紅藍身影，男人雙腳分開站定，無名指和中指屈起，一甩手臂筆直的指向‘軍|械|庫’。‘軍|械|庫也不甘示弱，架着雙槍徑直對準‘蜘蛛俠’。攝影師們將他們圍了個囫圇，快門聲不絕於耳。
艾達下意識看向彼得，那位蜘蛛俠的忠誠粉絲。
彼得板着臉，面色難看，目不轉睛地盯着劍拔弩張的倆位超英，似是眼珠子都能瞪出來般。
‘蜘蛛俠’和‘軍|械|庫’以慢動作的形式打的不相上下，以緩速的狀態過招，艾達頓感無聊，打了個哈欠，用手肘推了推大男孩，勾起嘴角揶揄道：“別擔心，蜘蛛俠絕對會贏的。”
彼得結結巴巴地回：“……是、是嗎？”您睜眼說瞎話呢！？
‘軍|械|庫’一踢風衣，衣襬獵獵掀翻，營造出鼓風吹動的氣浪，她揮開手|槍，面罩微微抖動：“就讓前輩給你好好上一課！”
‘蜘蛛俠’揚手推開‘軍|械|庫’的槍，推出手掌，屈起倆根手指，嘴裏振振有詞：“piupiupiu！”
艾達：…………
操，還自帶音效的。
“你不過是比我早了一年多，而且你現在已經不是復仇者聯盟了，還以爲能比得上我？讓我們來賭一把，是你的槍更快還是我的蛛絲更快！”他一面說，一面還用嘴模擬着噴射蛛絲的聲音，“你一無是處！軍|械|庫！”
彼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停下！！！！
艾達看着面前巨尬無比的畫面，對彼得肅然起敬，她有些嫌棄，這粉了個什麼玩意兒。相對來說‘軍|械|庫’反倒沒有那麼‘伊莉娜’，可能疤什麼的都是巧合？伊莉娜的代號不是叫疤臉嗎？
‘軍|械|庫’甩動披風，手指略一翻轉，手|槍在底下閃動，旋即遽然探出，角度朝下，槍口對準‘蜘蛛俠’的下|體。
“你輸了。”她陳述着，嗓音在快門聲中分外清晰，“你要是再動一下，就等着和你的小兄弟說拜拜吧。”
艾達：…………
彼得：…………
雅各布：…………
這·他·媽·絕·對·是·伊·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