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從鏖戰中逃出來，甚至連個趁手的武器也沒。身上還帶有垃圾堆裏的惡臭，不敢想都沾上了些什麼污穢。倆片乾裂嘴脣絞在一起，就這麼杵在原地，眼中的漠視，產生一種類似灰質的色彩，在瞳孔中肆意漫漶。
美國隊長和黑寡婦……再加上蜘蛛俠。
這次連埃迪也沒有了。
她舔了舔嘴脣，等到舌尖觸及早已乾涸的血塊時才記起之前的遭遇。
艾達滿臉厭倦，平靜地說：“如果你也是來抓我的，那能不能等我確保他的安全後再同你離開。”
蜘蛛俠意外的沒有馬上接話，他似是陷入思襯，進而扭頭往復才的方向看。隔了幾秒纔有溽熱的嗓音跟了上來：“我……我沒想抓你——我不是來抓你的。”
他重複了倆遍，更像是在對自己說。
“這個地方不安全，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走———我是說，這個地方有點太暴露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我真的不會抓你的，等安全了我就放你走，我……你……”他低下腦袋，想了下接下來怎麼說。然後擡手朝公寓的方向指了指，“我跟他們不是一起的。情況有點複雜。你瞧，我什麼都沒帶。”
蜘蛛俠將雙手舉起，旋身轉了一圈，給艾達展示。
之後他又伸出手臂，半是自言自語，主動提出：
“只有這個，這個是我的蛛絲髮射器——它沒有殺傷力，我自己發明。嗯……斯塔克先生給它做了很多改進，但是太多了，我覺得過於複雜了。啊，我們還是找個說話的地方吧。”
小義警懊悔地拍向自己的腦袋，再擡起腦袋時，身體更加僵硬。
“你可以，你們可以，額，抱住我。”他停了一下，羞怯的說，“我帶你們離開這。”
艾達認真想了下，拍拍雅各布。用眼神示意他先過去。
在高空“飛行”的感覺不算陌生，艾達記得她已經有了好幾次經歷，可每一次都足夠讓她再刷新記憶，有了新的感受。就譬如蜘蛛俠，她的手盤踞在小義警的肩膀上，碰觸着對方結實的肌肉羣，清晰有質感的‘蛛絲’紋路。這是全新的體驗。
她一開始便注意到蜘蛛俠專挑的是人少的地方，也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人的小路。
雙眼被她攏合，耳邊的風聲簌簌滾過，攜夾雪片，劈頭蓋臉地撞在身體的每個部位。時而還能聽見，小義警意義不明的咽口水。
許是他們“飛”的太高了吧。
風聲赫然熄止，艾達知道，他們到站了。
她掙開眼，鬆開雙手，從小義警的身上離開，連同雅各布一起，再度和他保持一個正常說話足以聽清的距離。
這個地方有點眼熟。
艾達想。排列的餐廳大多都還在營業，她一眼就望見一塊店面牌匾，藝術字體被綠色的顏料勾勒了邊緣，綴滿了花朵圖案。
是她之前帶雅各布來過的臺式餐廳。
艾達疑惑的把目光滑向蜘蛛俠，用表情詢問他。
蜘蛛俠咳了一聲，緊張答：“嗯……我有一個朋友住在這，你應該認識他。我聽他講過你的事情。”他靜止不動，微微勾着背，“我想他應該會給你們騰個地方，供你們修整，以便……以便……”
“我一會幫你們問問看，額，他應該很快就能來接你們。”
昏黃的燈光氤氳在蜘蛛俠的軀體，模糊了肌體輪廓，又使得一些單薄的線條加重了陰影。某一秒，艾達以爲自己在小義警那副紅色面罩上看到了這個年齡的少年的表情。
她沒有見過對方的臉，但無端認爲，那張臉應該會有這樣的表情：乾淨，有朝氣，具有溫暖。
“我認識的？”她茫然問出，“如果你說的是彼得的話，就不用了。我的問題有點多。”
艾達搖搖頭，面上擺出不讚許：“我不能拖累他，在我家的那些……”
麻煩？
“在我家的那些人。”她換上合適的詞，低聲說。“看你意思，應該是認識的。這不該是一個十幾歲的普通男孩需要的‘青少年經歷’。”
她察覺到雅各布的手收攏了點。立馬回握對方。
“我很感謝你不告發我，但接下來的事情我想我應該能自己搞定。”她說到一半，感到腫脹的喉嚨再次生出酸楚，於是發出咳嗽，試圖驅趕那份不適。緊接着又說：“我還要照顧一個九歲兒童，這不是其他人的責任。”
“他不會！”蜘蛛俠狀似急迫，語聲比大腦進一步行動，“我瞭解他，他不會對你們不管的……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艾達驚了片刻，但不久，臉上終於浮現笑意。表現的像是被說服。
“嗯……要不我們先問問看？”她摸出手機，捏在手裏，指腹在上面斡旋，“如果當事人不同意的話——”
“他不會的！”蜘蛛俠搶先說。
艾達沒轍，爲了不駁小義警的面子，只好戳開鎖屏。在寥寥無幾的通訊裏翻找彼得的電話。
蜘蛛俠突然說：“那、那我先走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他轉身探出手臂，蕩着蛛絲匆匆離開。
電話剛撥出去，響了第一聲持續鈴，艾達就準備掛斷了。本來就是唬蜘蛛俠的，她並沒有真有去叨擾彼得的打算。
思考的時候遲了一秒，正是這一秒，在第二聲“嘟”剛發的第一個音時，電話被接通了。
沒料到結果，艾達愣了一瞬，男孩的急躁有力的聲音突兀挨近耳蝸，頃刻間，艾達才反應過來：“額，我打錯電話了。沒事啦，下次再聯繫。”
說完她就像爲了證明什麼，欲要掛斷。
對面趕緊砸話過來：“你先別掛！”聲響幾乎是從身邊發出，發緊的同時還捎帶了點喘息，“你的事，我聽蜘蛛俠說了！”
艾達僵住。他怎麼那麼快知道？現在偶像和粉絲的聯繫這麼密切的嗎，這樣我都沒立馬掛電話的機會了。
彼得叫了她的名字，語速又快又急。
“你別掛，我同意！你現在在我家門口嗎？我馬上下來接你，你千萬別走開！你你你，你站在原地等我！”
……電話掛了。
艾達拉開手機，視點停在通話記錄上，一臉不確信，宛如經歷了什麼魔幻事件，思緒半天不能從裏頭抽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