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整個人都呈現埋地的狀態，空氣稀薄，呼吸一口也是艱難，彷彿置身於一個黑洞中，被太空引力所支配，被牢牢壓實貼住地面。
她試圖收回手臂動動身體，趁起背後的殘柱，然而逼仄的空間連收回手臂也是件難事。
還記得推開她的迪克，當時離他們最近的一棟樓塌下來，要不是夜翼眼疾手快提前推開了她，不然自己也是和那羣蝙蝠一同埋進去。
……可問題是，那樣的情況，迪克還能活着嗎？
她不敢想結果，繼續努力支起身體，背後的建築彷彿有萬噸千金般重，她感覺自己的右臂都快失去力氣，扒着腦袋極力擠過去，漆黑中，小小的人影前點亮了一束暗淡光源。
綠慕映在她的臉頰，目光瞥見右下角，上面顯示納米因子告竭，摳摳搜搜勉強還能製作一件小物件。
她難以掩飾地嘆了口氣，從剛纔開始她的腹部就已經麻痹了，沒有空間抽手檢查，不太確定是不是傷口崩裂了，一點點納米並不能使她逃出生天，總結一下，艾達現下是徹底的束手無策了。
緩了口氣後，艾達二次嘗試，先是利用右手臂撐在地面，整個身體如一隻毛蟲般蠕動，在這褊狹的通道之後說不定還能有大一點的空間。
……然後她就被一條裸|露的鋼筋刮到手臂，徹底告竭這次嘗試行爲。
於是她又嘆了口氣。
人一旦在安靜獨立的空間，就忍不住想起很多事。
艾達想了想今後的安排，雖然她被困在這個破地方，但日子總是要向前看，就像達米安說的那樣，決定未來是取決於她做了什麼……不，還是別了。
爲什麼要寄託於這種想法，反正她什麼事情也做不成，在這個世界，行事萬萬難，開頭難，最後也難。
這麼久了，她一直以爲自己逃脫了家族的控制是最好的，直至後面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又選擇自己一個人扛着事兒，到頭來才發現，離了其他人，她什麼也做不成。
……艾達第三次嘆氣。
然而這聲嘆息卡了一半在喉間，頭頂的建築忽地傳來異動，像是地震後的二次餘震，面對將要來臨的死亡，艾達以爲自己會慌張，然而她卻冷靜得可怕，面不改色地迎接着這一結果。
動靜越來越大，不斷有小石子掉在她身邊，面頰落有細密的刺痛感，可能是被劃破了。
她閉上雙眼，平靜幾乎寫在臉上。
迪克……
這個詞像是突然跳到腦海中，她快要死了，但是迪克不一樣，不光是他，她還欠蝙蝠俠一個人情。
單詞瞬間化作力氣，徘徊流入全身，艾達咬緊牙關，使勁抽回右手，拉回臂鎧的熒幕，另一隻手現在用不了，她努力用自己的額頭去夠。
看不清畫面，她也就胡亂撞着臂鎧，直到聽見一聲提示音，她才安心放過自己暈沉沉的腦袋，復又閉上眼睛，安靜坦然地接受死亡。
下一秒，她察覺到一絲光線，原本只有黑紅的眼皮，倏地能看清幾縷紅血絲。
好半晌，後背的重量須臾消減，彷彿憑空消失又或是她本來就沒有被壓住。
男孩朝艾達露出與年齡相符的咧脣笑容，齊刷刷的白牙在月光下頗爲顯眼。
“姐姐，你沒事吧？”
她定定的望着男孩胸口上的S，驚訝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月光柔和了男孩的輪廓，煞風景的牛仔褲也頓時多了溫暖，在某個時刻，艾達以爲自己看見了從天而降的天神之子，一個快樂的小精靈，來拯救蒼生難民。
“你……”
男孩“嘿咻”一聲，把手中攥着比他高數倍的大石塊扔開，姿態輕鬆地彷彿那只是一張小紙片，之後他轉過身體，撓了撓頭髮。
那對藍眼珠在月光底下顯得格外靈動，卻比起夜晚，更像是日光下的海面，色盤上精準的湛藍顏料，是無數藝術家的靈感源泉。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男孩驕傲地指着胸前的字母S說：
“你別害怕，我是大都會的超級小子。”
……原來s就是super啊，這也太簡單粗暴了。
艾達點點頭表示明白，無言摁住自己的傷口，看過剛纔男孩的身手，也確實是超人類的範疇，怎麼他們的超能力對比起來，她的就顯得這麼挫呢。
而且對方的打扮比她還“正常”，在一羣義警面前，他這一身行頭，和大街上的普通人對比起來無非就是多了個披風。
“我剛剛聽見你在下面呼喊。”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受傷了，需要去醫院，不過現在哥譚一片混亂，估計醫院也不在營業，不過我可以送你去大都會的醫院——我會飛，保證你一眨眼就到了！”
他停了停，笑容霎時消退了許多，進而面露難色：
“但是在這之前，姐姐請問您有看見羅賓嗎？我是來找他的。”
提起羅賓，艾達驀然打了個戰慄，鬆開握着傷口的手，激動地拽住男孩的披風，顧不上血液弄髒了對方的衣服，一臉急迫正要說些什麼，須臾間，一聲爆炸打斷了她的話。
倆人幾乎是同時扭頭去看，在幾米開外，堆積了一座由廢墟組成的小山，一名紅髮男人站在頂端，他頭戴棒球帽，拉開手裏的複合弓射出弓箭打中朝他擁去的利爪。
接着，男人歡呼了一聲，不知道從哪扯出來一塊鐵板踩在腳底，晃晃悠悠地滑下廢墟山，一路不停射出弓箭，精準無比地爆頭好幾名企圖纏上去的利爪。
不一會，他剛剛好滑到艾達面前，三臉相對。
他望着艾達，誇張地擠了擠眼睛，表情有點說不上來的滑稽和俏皮。
“你好，軍|械庫，我是軍火庫。”揹着弓箭的男人說，“之前我們在三門大橋邊上見過的，你看到我的好兄弟了嗎？就那個戴了個特別醜的頭盔男人。”
……傑森。
雖然情況比較緊急，但艾達還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原來不是她一個人認爲傑森的頭罩真的拉低了整個城市義警的審美觀。
但是爲什麼都問她蝙蝠們在哪裏，她剛從廢墟里爬出來，又怎麼會知道。
“羅賓和紅頭罩幾個，可能被埋在底下了，我是被推出來的。”艾達如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