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德海文離哥譚只有半小時的時間，一座三線海邊城市，靠捕魚業來當做主要經濟來源。
回想起一年前，他們也是坐在車上，同樣的佈局，迪克於駕駛座驅車，她坐在副駕駛，對方提出邀請然而被她當時所拒絕。
卻沒料到，時移一年，她竟然真的在去往海文的路上。
車子內放着一些藍調，基本上都是老歌，迪克時而跟着哼唱幾句旋律，彷彿是活在八十年代的青年，格外復古。
她豎起一條手臂支在窗戶撐着下巴，望着窗外朝後倒退的夜景發呆，夜風簌簌撫弄她的側顏，勾起髮梢舞動，像是一曲探戈，與風力相互爭鬥，巴不得誰先認輸。
——“叮。”短信來了。
艾達取出手機摁亮屏幕，擺弄了幾下調出信息界面。
來自：未知
*你可以待在哥譚，蝙蝠俠不會再把你列入名單內，女巫的事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已讀）
艾達先是驚奇地挑了挑眉。
這封短信的來源縱使不說也明瞭究竟是誰發來的，一字一句全無丹尼爾的痕跡，該誇讚說不愧是蝙蝠俠嗎？僞裝得如此完美。
這看起來像是蝙蝠俠式道歉，他不會當面直言說對不起，艾達還是從短短几句話中推斷出了對方的意思。
蝙蝠俠愛他的城市，把市民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他既允許了自己呆在哥譚，便等同於將她視作哥譚人，即受黑暗騎士的保護，也說明了就算九頭蛇、神盾局或是什麼別的來找茬，他也會操手此事。
“怎麼了？”迪克停下哼歌，問道。
下巴挨着掌心，艾達撤開眼神轉向迪克：“無關緊要的事罷了。”
然後反手就把號碼拉入黑名單。
……雖然她能夠理解布魯斯的做法，也不埋怨對方，但理解歸理解，反正她都是要離開的人了，何必再討好其他人呢？
半小時的時間在迪克的哼唱中很快便結束，前方的道路由窄轉寬，單行道逐漸變成能容量四輛車的雙行道，齊整的路燈亮了一排，偶爾有飛蛾環繞。
一進入布魯德海文的範疇，一股海風裹挾着古怪氣味鋪面而來，這座城市的空氣充滿腐臭，如同魚蝦腐爛，又似乎不寧唯是。
“歡迎來到布魯德海文。”迪克說，“格雷森司機下班了，現在是格雷森警官時間。”
艾達感到新奇，她從來沒有和條子單獨呆過，這個稱呼放到格雷森身上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合適契合。
臨時到布魯德海文，天色已晚，她沒有問迪克今晚自己的住處，跟隨對方來到了一間外面看起來比較破舊的公寓，房東是一名年輕的亞裔姑娘，用愛爾蘭口音笑着和她打招呼時那雙丹鳳眼微微眯起，宛如彎月。
一路上了二樓，迪克用鑰匙啓開了房門。
艾達：…………哇。
迪克臉上稍有窘迫，他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開口說：“抱歉，有點亂，我有段時間沒回來了。”
迪克的房間確實過分凌亂，放眼望去皆有衣物堆積，沙發，地板，窗臺，分不清是乾淨的還是髒的，想必是義警生活充塞了大部分閒暇時間，沒有機會打理。
迪克先一步走進門，撈起沙發椅上的幾件衣服搭在手臂，轉手丟進髒衣簍，爲艾達騰了個地方坐。
“抱歉。”他再度道歉，給出解釋，“我忘記我走之前沒打掃過衛生，如果你介意的話我可以去和克蘭西說一聲，問問她能不能讓你去她那兒借宿一晚……我不太放心你一個人去旅店住。”
艾達有些不明白，抓住後半截話，微微皺起鼻尖：“爲什麼？”
“海文所有旅店以及賭場都於一人的產業，他也是黑幫的領頭，如果你入住的話，很有可能被他知道，你懂，伊莉娜她總和一些人有點過節。”
艾達想明白了，稍稍頷首同意這一觀點：“你說的對。”
迪克走至盡頭打開窗戶換氣，艾達坐在沙發上悄悄觀察公寓內局，迪克的公寓其實和自己以前在哥譚那間差不多，一室一廳帶廚衛及獨立盥洗室。
屋內的裝設並不多，除去必需品意外並無其他物，而艾達先前也同樣，反倒是在紐約的時候因爲和雅各布一起住，這才添了不少東西。
她注意到沙發靠着的那面牆掛着一張被相框裱好的海報，上面畫着大大小小三人，身穿練功服，他們高展着手臂模仿鳥兒的翅膀，仿若下一秒便能飛越蒼穹，旁邊用大字註明“飛翔的格雷森”。
她收回視線，決定不去打聽迪克的隱私。
“你今天要去夜巡嗎？”
“暫時不去了，海文和哥譚不太一樣，哥譚犯罪高峯期是深夜，海文居多於傍晚時間。”迪克離開窗沿走近她，“現在都四點了，你困嗎？”
艾達的時間掛念後知後覺，打了個哈欠：“有點，你有多的被子嗎？”
迪克搖頭：“我可以把被子讓給你，我蓋毯子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就好。”
艾達低下頭，打量了一圈，這個沙發不過也就比單人椅大了一倍，讓五英尺八英寸的硬漢蜷縮在這裏睡覺，未免也太可憐了。
“沒關係，我睡沙發就好，你不用管我的，當我不存在就好。”
“嘿，等下，什麼叫當你不存在？”
夜翼從來不生氣，至少相處以來艾達是沒有看到過他發過脾氣。
藍綠眼珠平靜地落進對方的眉心，那一塊兒前所未有地隆起一個小包，倆根眉毛朝內擠着，彷彿氤氳着微毫的怒氣。
這句話稱得上是質問口吻。
但艾達不明白，甚至還感到奇怪。
……他爲什麼生氣？
這個現象太少見，她甚至都想拿手機拍下來記錄下這一刻的格雷森警官。
他像是放棄什麼般深吸了口氣，溫怒逐漸消減，取代的沮喪幾乎快從眼眶中溢出。
“小綿羊，我不是布魯斯，更不是蝙蝠俠。布魯德海文不是哥譚，你不用這麼緊張。”
他將字眼說得柔軟真摯，輕飄飄的，不含力度。
“我真好奇，你在紐約的時候到底都經歷了什麼……”他的語聲逐漸低了下去，彷彿快要說不下去，好半晌，嘴角扯了個勉強的弧度，繼而推送出更多的詞句，卻像是花費了渾身力氣一樣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