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吧檯，就瞅見小碧驚訝的表情，她趨近對方，從櫃子裏撈了件圍裙，還沒繫上就被老闆給打斷，她一邊揪着圍裙，一邊難以置信地挑起眉毛，眉心橫着豎紋，竟然蓄有怒意。
“你怎麼就回來了！？”她沒壓抑聲音，惹得好些顧客紛紛扭頭看來，剛吼完一嗓子小碧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剛忙放低聲量，“你不是應該在約會嗎？”
艾達滯頓了幾秒，停下動作長出一口氣，“吹了。”
小碧啞然，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逗笑了艾達，艾達勉強笑了幾聲，嘴角的弧度不大，倒顯得苦澀，她問對方，“不過是我的問題，爲什麼你比我還要難過。”
她感覺到阻力失效，艾達順勢套上圍裙，準備開始營業。
小碧嘆了口氣，“我只是想不明白，你們都這樣了爲什麼還沒在一起。”
艾達搭着下巴靠在吧檯上，擡了擡眼，目視特地被罩在燈具上的南瓜裝飾，光線掉進眼瞳，起了漣漪，橙色的光絲與綠眼就像是水中的魚兒，搖搖擺擺，半天也聚攏不成。
她其實也不知道。
之前她詢問迪克，問他願不願意讓自己留下，只要他迴應，她便義無反顧，可迪克拒絕了。再之後，小碧教訓她，不能把選擇權交到其他人手上，如果她發自真心想要留下，就留下，除非是爲了所愛，不然就成了道德綁架。
那她的真實想法呢？
艾達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從以前到現在，她一直都是個被牽着鼻子走，沒有主見的人，說自己是溫室裏的花朵未免也太自傲，比起這個，她就像是轉盤上的一顆指針，旁人轉動轉盤，她就知道自己會停留在哪裏，可沒了外界干擾，她又成了泥土裏的蟲子，無人經過也無人關心。
她還想繼續往下想，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小碧衝她搖搖頭，眼神裏的擔憂即將溢出，“我不知道你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你是疤臉，也是軍械庫，你不應該是這樣的。”
艾達遲疑了一下，沒有反駁對方；是或不是對她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從前她會對此感覺到困擾甚至發瘋，反正於她重要的人都知道真相，只要他們認定她不是伊莉娜，那其他人的看法也沒所謂。
“我只是不希望你以後會後悔。”小碧說。
艾達茫然地點點頭，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點頭。
萬聖節在浪子酒吧打烊後正式結束，艾達登上二樓的臺階，連梳洗的力氣也擠不出來，直接倒在牀上閉目養神。
過了幾秒，牀上的人影慢慢蜷縮，她閉着眼睛摸索了幾下，從兜裏抽出被側身壓着的手機，點亮屏幕，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手機等着主人反應，可主人好一段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艾達發現這麼久了，自己並沒有什麼人可以聯繫，連拿出手機來做什麼也不知道。
直到手機暗下去即將休眠，她翻開手機相冊，閱覽她在這個世界上裏的點點滴滴。
她沒有幾張照片，全部相片加起來竟然佔用了不到10m的空間，其中大部分是雅各布做的飯菜，均被她記錄下來。
接着，同一時期時候的照片，她翻到了一張合照。
照片的拍攝時間是去年的今天，萬聖節迪克約她出去逛街，因爲意外，她給他化了個女妝。
照片中的兩顆頭顱挨在一起，互相成爲對方的支點，黑髮相互錯織交叉，臉頰緊緊貼在一起，女性笑得明媚，就像是擁有了世界上所有的快樂，男性雖然也眯着眼睛露出笑容，可眉毛的異常又透露出輕微的無奈。
一根瘦弱無骨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沒有動靜，艾達彷彿能感受到當時他們相貼，再把這一刻定格在手機屏幕時的模樣，甚至，讓她回想起就在今早，他們彼此依偎，擁抱，希望今晚永遠不會結束。
“艾達。”那時迪克啞然的嗓音充滿底噪，像是在喉嚨裏經歷過砂礫的磨礪，細沙攢動，令她被接觸到的肌膚不自覺起了痙攣。
可他最終也沒有說完後半句話，IDA，僅僅一個名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
艾達能感受到他極力忍耐着什麼，迄今爲止，她好像就沒有問過幾次對方的想法，爲什麼要拒絕我呢？爲什麼不願意讓我留下呢？
我從不曾見到光明，直到我見到了你。
縱使他千般好萬分好，我就像飄渺不定的風箏一樣，失去了牽引的風箏線，被颶風吹在天上，隨時都有可能刮破身體，沒有居所，也沒有人來。
她忽然有些負氣，感覺自己像是一拳頭打在一塊軟綿綿的棉花上，束手無策，迪克雖然和以前那樣，勤於討她歡心，可在那一晚他拒絕了她的求援後，他的嗓音，他的笑容，他的示好——統統都像那一層層的冬雪，冷冰冰，沒有溫度。
“嗡——”手機震動的動靜在主人底下響起。
艾達驚得差點把手機甩出去，她僵着後背，打量着上面的名字。
來自：迪克
內容是一串定位，幾乎在鏈接落入眼底的一剎那，艾達就從牀上彈起來了，她用力過猛，咣的一聲撞在上鋪邊沿，她一邊喫痛捂住額頭，一邊忙不停從牀底翻出裝備，匆匆套上，翻了窗衝出室內。
星期五不住在耳機裏發出指引。
“下一個路口右轉，前行二十英里。”
軍械庫直接弓起腰背在高空中猛地一擺動，身體彎出一道弧線，立馬鬆開抓鉤，在身體急遽下降時，發動第二次抓鉤，繼續趕路。
這個方式是迫不得已，難度甚高，稍有不慎便會隕命。
過了十分鐘，她用上了極限趕到定位地點附近，頭頂刺啦啦的直升機風扇轉動的聲音吵得不可開交，搜尋的燈柱四下掃視，艾達眼神凝住，不用想也知道這幫子警察的目標是誰。
雖說夜翼在平民裏備受歡迎，不同於哥譚，GCPD的樓頂還置放了戈登警長特設的蝙蝠燈，用來聯繫他的朋友蝙蝠俠。
可布魯德海文，警察們並不歡迎這位外來者，只是因爲他擾亂了“秩序”，也搶走了警察的業務，讓他們獎金告吹。
艾達在周圍晃了一圈，終於在一個樓頂找到負傷的夜翼，她繞開直升機的監管範圍，輕手輕腳趕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