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蒼彷彿捨棄了儒家，或者說沒聽到鉅子孔捷的哭訴。
直到亥時，月上柳梢頭，天上降白霜，臨近除夕的夜晚，卻也依舊是沒有任何神蹟發生。
所有人在大雪之中天寒地凍，不少官員都已經凍得瑟瑟發抖，但是依舊是不敢離去，甚至不敢吭聲。
因爲。
他們覺得，裹在長襖之中的嬴政，彷彿一團火焰，即將焚燒一切。
扶蘇也是跪在地上，大雪都讓他臉色通紅，但是依舊讓他覺得冷汗直流，汗流浹背。
因爲。
太寂靜了。
他明白嬴政，越是安靜，證明心中的怒火越大。
嬴政肯定是覺得自己被騙了，不是仙人不垂青，而是孔捷沒用。
果然。
又等了片刻。
嬴政道：“行了，都起來吧，不用跪着了。”
卻沒有一個人敢起來，每一個人都是瑟瑟發抖，就算是心有不服氣的六國餘孽也是害怕嬴政的威嚴。
李珏趴在地上，嘴裏還咀嚼着羊肉，這大冷天的，正好喫點東西解悶。
“寡人讓你們起來，沒聽到！？”
嬴政忽然一聲暴喝，嚇得所有人都是瑟瑟發抖，直呼罪該萬死。
但是，依舊沒有人敢起來，反而是李珏率先起身，頓時淪爲衆矢之的。
所有人都偷偷看他，覺得他這個人，實在是找死。
這種時候還起身，難道不知道嬴政處在氣頭之上，站起來就是受氣包啊！
果然。
嬴政看到李珏起身，就目光掃向了他，正準備開噴問責。
結果李珏率先道：“小臣感恩大王體恤，大恩恩澤四海，德披九州。”
一番彩虹屁下來，嬴政卻不好拿他開口了，畢竟是他讓人起來的。
而且李珏這番彩虹屁讓他也有些舒坦，不過此時在氣頭上，顯然是不能輕易放過李珏的。
他便面無表情道：“羣臣都還跪着，爲何你就起來！？”
羣臣果然都是暗道好險，還好他們懂得爲官之道，否則今日必定要涼了。
趙高等人甚至還暗中竊喜，覺得李珏這是找死啊，看他怎麼活過今晚。
扶蘇則是爲李珏擔憂，正想起來替他求情。
李珏則是抱拳道：“大王讓羣臣起來，小臣不敢不起，第一次不起是推讓，第二次不起就是欺君，抗旨不遵之罪，小臣雖然膽大包天，卻沒有欺君的膽量。”
嬴政聞言，愣了一下。
羣臣聞言則是驚了，紛紛起身，但是依舊跪坐在雪地裏，不敢站起來。
但是他們卻對李珏橫加指責，因爲李珏殺人誅心，這是說羣臣欺君之罪，抗旨不遵。
嬴政大喝道：“行了，他說的沒錯，你們還不如一個小小的七品官！”
羣臣告罪，然後三叩首，也是紛紛起身。
一個個都是低着頭，當縮頭烏龜。
嬴政此時明顯還在氣頭上，道：“李珏，你說，今日神仙爲何沒來！？”
撲通！
請仙台之上的孔捷頓時跪下了，誠惶誠恐，直呼有罪。
羣臣之中儒家之人也是紛紛出列，跪在地上，直呼該死。
嬴政愣了一下，還真的不能怪李珏。
不過。
他就是要借題發揮，道：“因爲，泰山公根本沒本事把仙人請來，他就是浪得虛名，欺世盜名之輩！”
說到這裏，他就指向了跪在臺上的孔捷，眼神冷厲，氣勢滔天。
嚇得孔捷連忙磕頭道：“大王，臣沒有，沒有，沒有……”
他想要辯解，但是支支吾吾半天，什麼都說不出來，這一刻他信仰都要崩塌了。
嬴政厲喝道：“你不要狡辯，寡人過生日都沒有提前預祝這麼久，讓你請仙人，提前了兩個月，你就這麼辦事！？”
扶蘇知道若是再不開口，恐怕嬴政下句話就是要殺孔捷了。
趕緊道：“父王，也許仙人並不在乎這些俗禮，若是心有誠意，就算是粗茶淡飯在案牘之上，也能讓仙人降臨，若是心意不成，或者仙人不想理會，就算是山珍海味，天天禮拜，也不會來的。”
他是拾人牙慧，把李珏的意思給說了一遍。
果不其然。
嬴政的怒氣消散了一些，他可不願意承認自己沒誠意，而且他是始終相信世上有仙人的。
要不然，麃公怎麼能夠煉製出如此了得的靈丹妙藥，要不然怎麼解釋那些雷霆暴雨狂風地龍翻身？
這些東西都是神仙搞出來的！
嬴政道：“你說得有道理，但是孔捷請不來神仙，也是大罪，他沒有很好地辦事。”
扶蘇還想說話，嬴政大喝道：“跪下。”
扶蘇頓時跪下，不敢吭聲。
在旁的趙高見狀，頓時一喜，與胡亥對視了一眼，二人都是內心竊喜。
巴不得看到扶蘇失寵。
嬴政哼道：“孔捷之罪過，是他給了寡人巨大的希望，又讓寡人失望。世上有仙人，但是他請不來，卻浪費了寡人的時間和精力，讓大秦淪爲笑柄，其罪難逃。”
他都不敢想象，今日之事傳出去，大秦會讓多少人嗤笑。
故而道：“孔捷之罪過，不容赦免，罷去孔捷泰山公爵位，撤掉他身上一切職位，打入打牢，明天秋天問斬。”
孔捷一臉苦澀，這等於是把他從雲端打落深淵，還不如殺了他。
失去了他的儒家，肯定要衰落的啊！
他必須要身居高位，爲儒家博取生存土壤。
但是。
這一刻，他不敢爭辯。
明年秋天才問斬，他有信心讓嬴政改變旨意。
所以他跪在地上，沒有爲自己辯解，也沒有求情。
扶蘇等人則是嚇壞了，特別是在朝堂裏任職的儒家之人，譬如葉秋等大儒。
孔捷是他們的信仰，乃是儒家鉅子，若是入獄，還明年問斬的話，那等於讓他們的信仰崩塌。
一個個都是紛紛求情。
葉修跪在地上，道：“大王，老師並無任何過錯啊，請不來神仙，如同大公子所說，乃是心不誠，並非老師之過。”
其他人也是紛紛勸說，理由千奇百怪，但是千錯萬錯，孔捷都沒有錯。
他們不說還好，如此一說，嬴政直接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