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後宮茯若傳 >第90章
    皇后只一身碧青色攢心海棠吉服。底下的淺綠色繁複華麗的蹙金線長擺鳳尾裙拖曳於地,極是華貴。見着詢,皇后只是行了禮,便道:“皇上深夜喚臣妾前來,所謂何故。”

    詢只是冷着臉色,半晌不語,只讓茯若將宮中剩餘的沉水香遞到皇后的面前,只是冷冷道:“這東西皇后應該還記得吧,原是你賞賜給惠貴妃的。”

    皇后面色平色平靜的瞧了一眼那沉水香,才緩緩道:“這香料原是臣妾給惠貴妃,當時惠貴妃懷着仁元帝姬,身子不適,臣妾也是爲了她的身子着想。”

    詢只是淡淡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一怔,半晌道:“臣妾身爲皇后,這些也是分內之事。”

    詢問道:“是麼皇后賞賜這香料給惠貴妃原本也是爲了讓惠貴妃安心養胎,怎的會讓惠貴妃的身子愈發羸弱,便是仁元帝姬出生後,她的身子也是十分的虛弱。”

    皇后面上的血色漸漸褪去,赤金牡丹鈿子之下的面容越發顯得面如白紙。她只喃喃道:“皇上是認爲臣妾有心要害惠貴妃。”

    詢只是淡淡道:“朕也不想這般認爲,只是那香料引得惠貴妃當年身子不濟,且如今的張昭儀也事因爲這香料纔沒了孩子,如此一來,朕不能不生疑。”

    皇后聞言只踉蹌了一步,神色悲苦而自矜,她沉吟片刻,才緩緩道:“臣妾只知那沉水香原本就有安神之效,其餘的一概不知。至於爲何惠貴妃體弱,張昭儀流產,臣妾也是疑竇萬分。”

    詢又說道:“那沉水香原本便是無礙,只是在配上朕身上的龍涎香便是傷胎的利器了,而朕一向喜歡用龍涎香,皇后你都是知道的。”

    皇后此刻的面色清冷而剛毅,她只傲然道:“即便如此,臣妾怎會知道龍涎香與沉水香結合便會傷胎,且說若說臣妾有心要害惠貴妃與張昭儀,倘若是皇上少去她們宮裏走動,只怕臣妾的算計便落空了,既是如此,臣妾何故又這樣廢周章呢還望皇上明鑑。”

    茯若輕輕屏息,聲音清越似碎冰玲瓏,道:“亦或許是倘若皇上少來臣妾等宮裏走動,臣妾等也不能懷有胎兒了。若是未曾懷胎,那沉水香自然是好的。”

    詢深深吸一口氣,呼出無盡失望與鄙夷,道:“惠貴妃言之有理,若是嬪妃未能懷胎,皇后也不需動手了。”

    皇后只神色冷峻的望着茯若,冷聲道:“惠貴妃言語之中,似乎咬定了乃是本宮有心謀害,本宮乃是皇后,膝下又有皇長子。何必要戕害其餘懷有身孕的嬪妃。”

    詢只是冷然道:“昔日你便時時刻刻想着要朕冊立潤兒爲太子,且你一向不喜歡惠貴妃與張昭儀。偏偏她二人膝下都有孩子。皇后若是有心妒忌,算計謀害之心也是有的。”

    茯若只是森森的笑着,靜靜道:“臣妾只是不知爲何有什麼地方得罪了皇后娘娘,要引得皇后娘娘這般算計。還累得張昭儀無辜受累。”

    皇后的面色須臾間變得猙獰而又可怖,茯若只與她怒目相對,彼此眼中皆是噬人的恨意與狠辣。多年恩怨。二人早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皇后意在獨大後宮,而茯若便是在後宮能與她分庭抗禮之人,茯若意在後位,而這後位,卻被如今的皇后佔據的嚴嚴實實。

    詢只是無奈的看着皇后,冷然道:“皇后所爲着實令人生疑,且朕記得當日是皇后時常勸着朕去永和宮走動。”

    皇后厲聲冷笑道:“惠貴妃,你當真是會算計。爲了陷害本宮,竟不惜配上昭儀的孩子。當真是歹毒的心腸。”

    詢的太陽穴上幾欲迸出的青筋顯示了他升騰不滅的怒氣,怒道:“張昭儀便是因爲皇后的歹心才失了孩子,皇后竟還要將罪過推到惠貴妃身上。”

    皇后只悽然道:“臣妾委實冤枉,望皇上明鑑。”

    詢只轉身冷然道:“皇后心思歹毒,戕害嬪妃,謀害皇嗣,即日起幽禁於鳳儀宮,沒有朕的旨意不許出來。”

    皇后還欲再行辯解,而詢只讓高柱將她帶了出去。

    事後,詢只是頗爲抱歉的看了茯若一眼,茯若再也忍不住,只伏在詢

    的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數日過後,玉璃亦是聞得了此事,只是大驚不已。而皇后被幽禁鳳儀宮後,詢只下了旨意,後宮諸事只由茯若一人裁奪即可。

    偶爾一日,茯若玉璃二人在上林苑散心,茯若只是說起了那事,不禁疑惑道:“當真也是奇怪,玉璃既然知道那沉水香乃是皇后所賜,爲何還要讓本宮分一些給你。如今竟連累你沒了孩子。”

    玉璃只是沉靜道:“臣妾知道那香料便是皇后所賜,乃是有心如此的。如若不然,怎能讓皇后禁足呢”

    茯若聞言不由得恍然大悟,只是驚異道:“那好歹是你的孩子,用一個孩子來扳倒皇后,未免太過了。”

    玉璃只是神色自若道:“臣妾所爲也是無法,在臣妾懷胎之初,臣妾便從太醫處得知胎相不穩。且臣妾又看出了那沉水香的門道,只是日日薰着那香氣,身子着實難受,有一日,臣妾只自己悄悄用了打胎的藥物,原本是想着什麼時候將這些過錯都推給皇后,不曾想貴妃娘娘倒是先動手了。”

    茯若只是陷入了深深的震驚之中,沒曾想玉璃對皇后的恨意,竟是這樣的深。只是頗有些無奈道:“只是可惜了,眼下她還是皇后。”

    玉璃只是淡淡道:“那又如何,皇后在宮裏做過的罪孽不少,或是都被皇上知道了,只怕她的後位也坐得不長遠了。”

    茯若聞了,言語或有一兩分寂寥之感:“如今皇后的養子都還是太子,且太子的生母懿仁皇后早已逝世多年,或是太子能有來日,皇后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后,到時候你我二人又如何自處呢”

    有疏落的風吹過,林花謝盡,唯餘一大片連綿不絕的楓葉燒得秋紅如火如荼漫上雲際。卻是一年秋來了。

    玉璃只是沉沉深思道:“臣妾記得,當年懿仁皇后有孕的時候,皇上爲免她孕中操勞,只讓當時的賢貴妃,即如今的皇后攝六宮事,先皇后的膳食,湯藥,一應都是經由賢貴妃之手才能服用的。”

    茯若只是緩緩道:“皇后雖說爲人奸惡,但六宮事務倒着實被她打理井井有條。皇上讓她攝六宮事倒也合宜。”

    玉璃若有所思,低低道:“當年懿仁皇后有孕之時,尚且還一切安好,只是待得生產過後,她的身子便一日弱似一日。還不到半月便因產後虛弱也歿了。”

    茯若聽得玉璃的言語,腦海中忽有一道眩亮霹靂赫然閃過,只是隱約想起幼時在家,聽得家中的僕婦說起,說是用以相剋的藥材,可使平日身體康健的產婦也漸漸產後虛弱,直至送命。玉璃的這樣一席話,許是讓茯若陷入了陰森可怖的疑團。

    玉璃只是徐徐道:“懿仁皇后過世後,過不多久賢貴妃便成了繼皇后,隨後惠貴妃也入宮了,皇上也只讓皇長子養在如今這位皇后膝下。”

    如此一來,茯若心頭疑惑的濃霧似又多了幾分,只低低道:“會不會是如今的這位皇后殺母奪子。”

    玉璃目光灼灼,呼吸綿長,道:“當時皇上登基,便封了他的髮妻爲皇后,隨後,昭惠太后念着皇上後宮嬪妃少,只下旨讓她的內侄女進宮,被皇上封爲了正二品的賢貴嬪,而後皇后有孕,皇上又晉了她的位分爲正一品賢貴妃,還讓她攝六宮事。但宮中流言紛紛,只說賢貴妃的家世才堪母儀天下。到底先皇后的出身平常了些。不記得賢貴妃尊貴。”

    茯若接口道:“只是皇上已立了皇后,便是賢貴妃出身再是尊貴,也只能屈居貴妃之尊了。”

    玉璃只冷靜道:“皇后的性子素來高傲,且讓她屈居於一個家世不及她萬分之一的女子之下。”她的臉色已是漸漸蒼白,沒有再言語下去。

    茯若緩緩道:“可若是懿仁皇后歿了,那麼又誰繼位中宮,前朝後宮都是心知肚明。”

    玉璃垂首沉思,慢慢道:“只是可惜咱們沒有證據。亦或是咱們多想了。”

    夜深人靜之際,整個皇宮都沉寂於無聲無息的夜黑之中,茯若在夢境朦朧間,腦中只反覆想起那句“殺母奪子”,復又驚醒了,只聞得窗外細雨潺潺。且又驚起了一陣寒意,不覺纔想起,已是入了秋,只怕不久便是秋葉寂寂,墜落塵埃的時節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