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下了樓,車子是五座,七個人坐不下。
李向城道:“靜華陪你爺爺回村,我在這裏等着。”
李向珍道:“苗苗在這裏待着,一會咱們回來再接你。”
苗苗巴不得遠離李靜華,連忙點頭。
於是譚麗芳、李向珍和李靜華陪李大海和李玉篆一起回村。
十五分鐘回到村裏的泥磚屋,譚麗芳從車裏拿出一袋東西,放到屋裏的桌上,笑着叫李玉篆:“小篆,這些是你姐的衣服,新着,給你穿。等小嬸有錢了,再給你買新的哈”
李大海笑眯眯的:“能穿就好,破費什麼。”
李玉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撿李靜華的衣服穿,她只淡淡一笑,不說話,走到門外。
換作以前的李玉篆,會覺得窘迫。因爲到了這個年齡已經懂很多事情了,臉皮又薄,覺得撿別人的衣服穿那是丟臉的事情。
李靜華臉上有些尷尬,這些不要的衣服丟給堂妹穿,反正說不上來,覺得老不好意思。
她見李玉篆在屋外,她走出去,從包包裏拿出兩個髮箍,髮箍上面豎着兩個小貓耳朵,很可愛。她紅着臉說:“剛剛在鎮上買的,你要哪個”
兩個髮箍一個粉藍,一個粉紅,李玉篆拿了一個粉藍的:“我要這個吧。”
李靜華就笑:“剛好我喜歡粉紅的。”又把中指放到脣上:“噓,別告訴我媽”
可剛說完,譚麗芳就看到了,眉開眼笑:“爸,你瞧她們姐妹多好,靜華特地買了兩個髮箍,跟小篆一人一個咧”
李大海笑得眼都看不到了:“這纔好。”
李靜華臉色訕訕的,李玉篆臉上輕笑,心裏卻暗惱。喫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一會兒她對李大海的話更不好說了
“爸,不早了,我們先回。靜華,跟爺爺說拜拜”
“爺爺,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李靜華甜甜一笑,又跟李玉篆揮手就走了。
“大姐,走了。”譚麗芳叫道。
“哎,我先不回去。”李向珍往後面的菜地望了望,上面的菜被曬得蔫蔫的,她心疼蹶着腳的老爹和瘦弱的侄女,“我給咱爹淋了菜,再收拾收拾屋子再去,好久沒見,也說說話。晚些我自己坐公車就好了。”
譚麗芳臉僵了一下,又笑道:“噯,下午公司有重要的事情。”不是她不孝的意思
李大海揮手打發:“你快回城,別耽誤了。”
譚麗芳與李靜華走出老遠,李大海突然叫:“哎,忘記了兩袋紅薯”
說着一拐一拐地進屋提出兩袋紅薯來,想去追,李玉篆見狀連忙搶過來:“爺爺,我去”
說完已經跑了出去。一會就追上了。譚麗芳見李玉篆追上,就停了下來,笑道:“唷,個兒好大的紅薯謝了”
“謝謝爺爺”李靜華遠遠的朝李大海揮手。
李大海高興地哎了一聲:“靜華好好唸書,好爲咱老李家爭光”
譚麗芳臉有得色,瞟向李玉篆,笑了起來:“小篆也要爲咱老李家爭光書念得不好不要緊,行行出狀元嘛跟爺爺好好學就是”
那笑容帶着輕蔑與嘲諷,李大海隔得老遠聽不到看不到,年紀小的聽不懂也看不懂,李靜華就不懂裏面深意了
但現在的李玉篆是誰她可有着二十五歲的靈魂,不懂纔有鬼
譚麗芳,好樣的,居然嘲笑她長大後也是當騙子當神棍的
譚麗芳與李靜華上車離開。
李玉篆望着已經快看不見的白色小汽車,暗地裏咬了咬車,小樣,以後一定讓她見識
一下學霸的厲害
當神棍什麼的,都見鬼去吧
可恨她們家都窮得叮噹響了,好不容易賺來的一點兒錢,全都被這個小嬸給忽悠去買保險了
李玉篆想着就暗恨起來。
爺爺有農村社保,一個月有三百塊錢,他嘴巴不太能忽悠,但當神棍一個月差不多有一千多。幾乎都拿去交保險了
她那個叔小嬸倒好,開着幾十萬的車,作爲子女對自己的父親連最基本的贍養義務也做不到。不但如此,連老父那一點棺材本都不放過
賣保險沒錯,買保險也有好處,但那也得在什麼情況下
要是月入過萬,甚至五六千,供保險,沒問題買個保障嘛也是對將來的一種投資。
但問題是,他們連最基本的溫飽都難以保證,到了幾乎喫糠咽菜的地步,生活如此艱難連現狀都保障不了,還保障個屁遙遠的將來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她上初中、高中的雜費、伙食、將來上大學的錢全都是要花錢的地方
而這個譚麗芳倒好,一概不考慮,只管着人家幫她買保險,好完成任務,拿那點提成
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爺爺再掉進一個無底洞了
爺爺現在供的那份保險,一年要交一萬多保費,要是再加上今天譚麗芳推薦的那份,那他們真的連一點多餘的錢也沒有了
原本李玉篆想正言厲色地對李大海說教一翻的,但喫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譚麗芳又是舊衣服,又是小發箍,倒讓她不好說了。
反正,只要有她在,譚麗芳別再想忽悠李大海買什麼保險了以前買了的,只能繼續交,否則現在退,只能拿一半錢。
現在,首先要改善生活現狀是怎樣才能賺錢
李玉篆發愁了,暗暗後悔前生只顧讀書,一心就是想進企業,當白領,最後當金領,學的是工商管理,沒想過學一技之長。
而且自己年紀小,好像什麼也幹不行以前她當過家教,可就她現在這一小學學歷的農村娃,人家能請她當家教
李玉篆皺着眉,一邊嘆氣一邊往回走,最後坐在門口的青石上發呆。
李向珍收拾完菜地後就走了,天色也暗了下來。
農村沒有什麼娛樂,而且這個村子年輕人大多外出打工,只餘十來戶人家,一入夜,整個村子都黑乎乎的。
李玉篆喫過晚飯後,打算洗洗睡了。
正在此時,遠遠地看到一個小身影打着手電奔過來,那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哭得臉紅紅的:“海爺爺,我弟丟魂了,你去我家,幫我弟叫一叫唄”
“二妮。”李玉篆看着那小女孩。
“小篆。”小女孩朝李玉篆點了點頭。
李玉篆與小女孩同歲,也同一個年級同一個班。因爲村子小,沒有建學校,上學都是到前面五公里外的黃家村與布田村之間的小學。
現在村裏的孩子少,一起去那裏上學的有三個男孩和李玉篆與二妮兩個女孩,李玉篆與二妮一直結伴上下學的。
二妮名字不叫二妮,現在哪還有人叫這種名字。她原名叫李惠。她有一個堂姐小名大妮,所以她小名就叫二妮。李玉篆跟她玩得好,一直叫小名。
“慶雄家的二妮子。”李大海從屋裏走出來。“啥,丟魂了讓你媽喊兩嗓子不行嗎”
農村孩子丟魂不算什麼大事兒,老一輩幾乎都懂,在農村,普通的婦女都能解決。
例如瘋玩回來的孩子突然悶悶不樂,魂不守舍,反應遲頓,或者突然發燒生小病,孩子的媽媽拿着孩子的衣服,沿着孩子今天去玩的路線不停地叫孩子的名字,回到家再把衣服披孩子身上,孩子一般都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