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一陣氣悶,臉色瞬間沉下來, 淡聲應了一句。
當初嫌格鬥專長太辛苦,他的技能點都放在了其他方向,以至於剛被扔到這個世界, 就險些被連天的炮火轉眼轟回主空間去。
以他現在一窮二白的存款,連個初級格鬥升級包都買不起。系統贈送的保命大禮包倒是有緊急提升格鬥水平的特效, 可惜每次爆發三秒鐘, 緩衝居然要三十天。
就憑主角的身手, 只要三秒一過, 他一定會無比懷念現在僅僅是被挾持的溫柔待遇。
聽見他的答覆, 維諾的目光微縮, 眼裏隱隱顯出些黯然,挾着他的手臂也不覺放鬆下來。
“戴納”
蘇時忍不住蹙起眉。
和維諾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的,還有主角生命受到威脅的尖銳警報聲。
他正被勒着脖子,腦袋上還頂着一把槍, 威脅主角生命這麼有難度的任務, 暫時還是指望不上他的。
如果是其他的什麼威脅
醫療間的門忽然被人大力踹開, 蘇時的目光驟然收縮, 毫不猶豫地激發了三秒特效, 忽然擰身撲向維諾。
三秒鐘, 擰腕下槍折身橫肘, 氣勢凜冽鋪開, 動作凌厲一氣呵成。
維諾沒有反擊, 也沒能來得及反擊。
剛纔還被他挾持着的人被絆倒似的向前踉蹌幾步,無力地倒在他身上。堪堪將他奮力撞開的手臂頹然垂下,血色緩緩洇開,把視線都染成一片殷紅。
“拉爾,誰準你開槍的”
中尉箭步衝過去,把搖搖欲墜的元帥扶進懷裏,神色嚴厲地寒聲開口。
奪門而入的神槍手神色慌亂,無措地望着居然被自己誤傷的元帥,結結巴巴試圖解釋:“衛兵衛兵聽見聲音,說俘虜意圖不軌,大校叫我來解救元帥”
“我倒是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可以不接受我的命令,擅自決定行動了。”
肩上鑽心的疼,眼前也一陣陣發黑。蘇時緩過一口氣,聲音低微語氣平緩,卻依然叫拉爾臉色瞬間慘白。
“元帥”
隨後跟進來的大校匆忙上前,也被眼前的局面嚇得無所適從,慌忙開口解釋:“我們是擔心您的安危,元帥”
“擔心我的安危,所以就打算射殺他。你們知不知道,他的命到底意味着什麼”
厚重的深色披風掩蓋了大部分血色,蘇時深吸口氣撐直身體,平靜地望着面前的下屬。
一個神槍手也就算了,隨後進來的大校是特倫斯的心腹,他必須替自己剛纔的行爲找到個合理的解釋纔行。
戴納的鐵血手腕是特倫斯政府不少人都領教過的,大校有些慌神,心驚膽戰地上前一步:“元帥,您是帝國的瑰寶,就算再重要的俘虜也不值得您”
“愚蠢。”
蘇時淡聲打斷了他,垂下目光緩聲開口:“是不是皇室交出權力太久,你們都已經徹底忽略了他們在國家中的影響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皇室第二順位繼承人死在政府軍手裏,會引起民衆多大的反彈”
他的語氣並不算多嚴厲,大校背後的冷汗卻已經冒了出來。
坎塔帝國奉行虛君共和,皇室雖然早已沒了實權,卻依然是國家信仰的凝聚核心。以現在的局面,如果剛纔真的擊斃維諾,甚至可能會成爲全民起義的導火索。
戴納元帥不光救了那個俘虜,也是救了自己一命。
大校神色變幻半晌,忽然啪地立正:“元帥,是我太魯莽,請您進行懲罰”
“自己去領罰吧,你覺得該罰多重,直接告訴他們就是了。”
血流的有點多,眼前已經一陣陣發黑。蘇時隨口應了一句,想要邁步出門,卻發現腿上早已經沒了力氣。
“就現在這裏治療吧,元帥。”
傷口是貫穿傷,耽擱的這一陣,血已經流了不少。
中尉半強迫地按着毫無自覺的元帥坐在診臺上,示意聞聲趕來的醫護人員儘快進行清創包紮。
衛兵想要將維諾帶離,卻被蘇時低聲止住,只好服從命令退出了門,又撤開一段距離,忠實地守在了走廊的盡頭。
有了上次的教訓,蘇時一眼都沒再看維諾,只是半靠在中尉身上,安靜地閉上眼睛。
維諾望着他,攥緊的拳一寸寸鬆開,眼底終於灼燒起暗色的火焰。
在一瞬間,他幾乎以爲見到了曾經的戴納。
那具瘦削的身體驟然爆發出的氣勢叫他都隱隱心驚,乾淨利落、準確果斷,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不由分說地將他推離開險境。
甚至都沒給他留下反應的餘地。
皇室的影響力,是個很不錯的藉口,卻並不能作爲戴納豁出命來救自己的理由。
那樣果決到容不下稍許遲疑的反應,是沒有辦法以任何能夠由邏輯去解釋和說明的道理作爲理由的。
能在電光火石間做出那種應對的人,也絕不可能躲不開自己的那一槍。
這個念頭一生出來,忽然叫維諾徹骨生寒。
傷口已經處理完畢,醫護兵們奉命離開,戴納依然微垂着頭,一動不動地靠在中尉身上。
屋子裏不
知何時安靜了下來。
中尉的目光轉向他,似乎在猶豫着什麼,卻又終究沒能說出口。
“戴納。”
維諾聽見自己的聲音,乾澀喑啞得叫他都覺得陌生。
他恐懼着那個真相,卻又不得不一步步接近它。
“你能躲開的,對嗎”
戴納應聲睜開眼,卻沒有立即看向他,目光茫然地落在空無一物的角落裏。
沒有了平素的清冷淡漠,那雙眼睛就立刻柔和了下來。不知是不是被問中了心底的祕密,他的神色忽然顯出些無措,頭髮落在額前,看上去甚至比真實的年紀還要更小些。
維諾忽然覺得有些喘不上氣。
他沒有辦法只是站在那裏,不去弄清楚那些被掩蓋的真相,不去嘗試着瞭解對方的苦衷,不去問問他究竟好不好。
然後他們重新分道揚鑣,直到哪一天,他或許會收到這個對自身性命毫無概念的傢伙的死訊。不會有追緬,不會有嘆息,一個背叛者的死亡,甚至不能在人們心裏激起任何波瀾。
壓下胸口翻涌的情緒,維諾緩步走過去,扶住對方沒有受傷的肩膀,語氣一分分柔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