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竊命者[快穿] >103.回首又見他(十五)
    “乖, 先去、先去。”

    吳真記得,這是上輩子吳輕閒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少年倒在她面前,所來的那一路,染滿了鮮血。

    送演出服的路上, 他遭遇了一輛卡車,卡車裏的巨大鐵鉤不小心從柵欄裏漏下來,加之車速又快, 刷拉與他相擦之際,將他的整個背部撕爛。

    司機因肇事逃跑, 少年重傷。

    他在無數冷漠羣衆的圍觀下爬了起來,懷抱裏抱着一個塑料口袋,裏面裝着一條紅色的劣質演出服。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跛着腳, 艱難地向前行。

    阿真,阿真。

    阿真需要他, 因爲, 他的阿真需要他

    當吳真見到吳輕閒的時候,只見到那一路延綿不斷的血他的體質與常人不同,止不住血, 那血就像不要錢一樣, 浸染了吳真整個世界。

    那一刻,昭昭白日、青春狂傲、遠大理想,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天地黯然, 寂靜無聲。

    自己心中唯一所念所想的, 只有這個人眼前的這個人。

    她一生都活得懵懵懂懂的, 從來不知道愛人,一直一直懵懂無知地被愛着。

    直到那一天,那一刻,所有的自欺欺人的假象都被敲得粉碎。

    那件事後,吳真查到,是吳月把她的衣服藏了起來。

    她一心揪出吳月,卻遭遇了重重阻攔。

    從舅舅舅媽,到外公外婆,無一不包庇着吳月。

    徹底絕望之下,吳真背井離鄉,再不復歸。

    後來她發達了,利用各種各樣的關係,把吳月以後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有一次,她利用拍攝之便,來到了吳月所在的城市。

    彼時吳月已經是一個三十餘歲的婦人了,整個人肥成了3.0版,衣着舊爛,滿臉雀斑,眉眼都寫着疲憊。

    吳月嫁了一個一無是處的賭徒,除了賭錢,唯一會做的事就是家暴。

    這些年來,吳月一邊抱怨哭泣,一邊甘心巴巴把所有的錢雙手奉給那個賭徒。周圍鄰里,也從可憐憐憫,到恨鐵不成鋼,再到滿眼冷漠不願再傾聽她的抱怨。

    吳真到的那一天,吳月剛剛被家暴了,因爲男人搶了她存了大半年的工資,原本,這錢是給家裏孩子繳學費用的。

    女人蹲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嚎啕大哭,指天指地地咒罵着她的男人。

    她期望着有一個路人停下來,聽她的哭訴,同情她,然後隨着她一起痛罵這個畜生一樣的男人。

    甚至說要去居委會舉報男人,爲她伸張正義。

    然後呢然後她再可憐巴巴地叨叨敘述男人僅剩的好,乞求那個人原諒男人,莫要再多管閒事。

    久而久之,大家都不再願意當這個“苦大頭”,滿足吳月的傾訴欲,還討不了好。

    這家人的事,誰願意管誰管。

    吳真戴了個口罩,一襲風衣,冷冷望着不遠處的女人。

    如今外公外婆已經去世,舅舅舅媽倆被吳月敗光了家產,住在破舊的危房裏,然後吳月這輩子已然盡毀,餘生都會生活在無窮無盡的貧窮、家暴、賭博與怨恨中。

    吳真從不否認,舅舅一家餘生的悲劇中,她摻了很大一腳。甚至一些重要的轉折點,都有自己的手筆。

    然而這就夠了嗎

    不吳真握拳,長長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還不夠,還不夠,憑什麼吳月能夠這樣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吳輕閒卻要長眠於地下。

    這些年來,吳真日日夜夜受着愧疚的煎熬,她就是死也要把這家人跟她一起,全部拖到地獄去。

    她要讓他們嚐嚐,活在地獄裏的滋味兒。

    現實中,吳真站了起來。

    彷彿什麼人也看不見了,自顧自地打算衝出門去。

    “阿真,你去哪裏,馬上就要表演了”蘇行在背後喊她。

    吳真回過頭去,雙目灼灼發光,“找我哥。”

    蘇行一把拉住她的手,”你瘋啦別出去,你會後悔的。”

    吳真一點點掰開他的束縛,“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不後悔的事。”

    少女放棄了一切跑出電視臺大樓,她如今要入尋找,尋找她人生的顏色,她唯一的真實。

    人影瞳瞳,車水馬龍。

    少女沿着電視臺往住家的這條路,顛顛撞撞地找尋。

    她的大眼睛一刻不停地搜尋着,深怕錯過那一個魂牽夢繞的身影。

    “也許在某個時空,某一個隕落的夢,幾世暗暗留在了心中”

    “等一次心念轉動,等一

    次情潮翻涌,隔世與你相逢”

    他是她隕落的夢 ,他是她幾世輪迴,苦苦拽在手心不肯忘懷的人。

    這一次,這一次,她不會再放開了。

    “吳輕閒,吳輕閒”吳真嘴裏不自覺地喃喃出口,“你出來,只要你出來”

    “我願意答應你任何事”

    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我願意嘗試着去愛你。

    我說的是真的,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

    奔跑中,她瞥見遠處一輛公交車緩緩駛入停靠站。

    隱隱記得,這個車號,就是從住家駛入電視臺附近的

    果不其然,在下車的人羣中,她瞥見了那個翩翩少年,他抱着一個袋子,一步一步從車上走下。

    他沒看到她,焦急地往她這個方向趕。

    兩人的視線,被一大波人潮擋住了。

    猛然

    一輛大卡車從後面衝了過來。

    吳真看見車上掛着的明晃晃的鐵鉤 ,從柵欄滑下來,拋在空中,不停晃盪。

    正此時,吳輕閒被人一絆,一個踉蹌。

    吳真:“”

    她離他沒有幾步了,她用盡全身力氣奔跑過去。

    那一剎那,來不及推到他,唯一的選擇,只有緊緊擁抱住。

    就算那鐵鉤勾住,也只能是往她的背脊上了吧。

    在少年驚愕的目光下,吳真衝了上去,代替上輩子的他,站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少女嘴角掛上了滿足的笑意,真好,這一次她終於保護了她。

    然而,就在卡車擦身的那一刻,她被一個忽然出現的力道生生一推,向前倒去。

    爲了避免吳輕閒被擦傷,吳真奮力一個翻轉,自己背部朝下,重重跌落下去。

    她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一半是背部擦傷的疼痛,一半是失而復得的慶幸。

    然而,目光朝上望去,她整個人彷彿觸電般,震懾當場。

    天啦,她看到了什麼

    大卡車停在了原地,那枚大鐵鉤上浸透淋漓鮮血,一一隻貓咪被掛在上面,鐵鉤穿破了它的皮肉。

    剛剛的那一溫柔力道,是這隻貓咪的肉墊。

    它在電光火石之間飛衝過來,推開了她,而自己,被鐵鉤從背部貫穿到右邊的小胳膊。

    那隻嘴賤得要命,總是喫不飽,還好色,走路一步三顛的面癱肥貓咪。

    吳真的瞳孔驟然放大。

    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要橘替它她擋下這致命的一擊。

    “菊苣,菊苣,菊苣”

    “回答我,快回答我”吳真在識海里嘶吼。

    橘看着她,第一次,用這樣平和、溫柔又坦然的目光。

    那樣熟悉的目光,幾生幾世,似曾相識。

    一個不安又危險的想法,從吳真腦海裏冒出頭來。

    “阿真”識海里,傳來橘微弱的聲音。

    “菊苣,你等等,我把你放下來”吳真掙扎着,想要爬起來。

    “阿真小生沒關係的,這只是小生的一個肉身小生,還有很多很多肉身”橘拼盡最後的力氣道。

    四周,人來人往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卡車消失了,自己身體之上的吳輕閒也消失了,世界好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阿真,恭喜你衝破了心魔現在,終於可以回去了喲”橘想笑着跟她道喜,卻再也無法揚起玩世不恭的貓咪鬍鬚。

    天地一片虛白,吳真爬起來,一步一步走過去,“我們,一起出去呀。”

    橘搖了搖小腦袋,“小生,困得很,睡一下就睡一下下”

    最後,貓咪的身體,也一點點地,化作光點消散了。

    “不,不要”吳真搖頭,固執地說着,“不要我知道我或許知道你是誰了”

    她跪了下來,雙手掩面,“不要不要我不要你用自己的犧牲換我的甦醒不要丟下我”

    求求你,求求你,因爲是你一直陪伴我走到現在,你是我唯一的真實啊

    我的哥哥

    純白的世界裏,只剩下吳真痛苦的嗚咽。

    “滴滴滴”病房裏,沉睡了長達一年之久的女子,眼皮動了動。

    護工手上的毛巾啪嗒掉在了地上。

    “吳小姐醒了”

    “吳小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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