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曰曰大吼道,“虎思斡耳朵?!”
秦涓此刻還不曉得虎思斡耳朵就是伊文王世子曰曰的舅舅駐守的地方,也曾經是他父親伊文呆了很久的地方,那個地方承載着他的童年。
“伊文王世子,需要兵馬送你過去嗎?”一個大人問道。
“拜託了。”曰曰咬牙說道。
那個大人爲難道:“目前的情況,我只能派五十個騎兵送您過去。”
曰曰:“麻煩您了。”
在秦涓看來,五十騎兵是不小的數量了,曰曰清點人數之後帶着秦涓離開這裏,前往虎思斡耳朵。
“虎思斡耳朵太遠,最少最少也要一個月。”
帶路的騎兵如此告訴他們,“抵達察赤之後虎思斡耳朵才離我們近了……”
察赤在哪裏,秦涓已經不記得了,但既然是東邊他們來的地方,那麼他年幼時應該是路過的,但西行東歸的大路主要有三條,也有可能沒有走察赤那條。
想到這裏,他突然想起奴奴秣赫了,不知奴奴還活着沒有。
“秦!快點吧。”前面曰曰回頭催促了一聲。
秦涓回過神來,揚鞭策馬追上他們。
趕路的日子是疲乏又枯燥的。而且他們還得躲避天狼大軍。
“他們人這麼多嗎,兵分三路?”是夜,他們圍着篝火休息的時候,秦涓問道。
因爲這兩日沒有遇到驛兵,他們顯得有些不安。
驛兵是不會斷的,往來於大漠草原各個營帳,若突然斷了只有一個可能,被殺了。
那就意味着有營帳被敵人佔領,驛兵被殺,消息中斷。
“姑且猜測二十萬。”曰曰憑直覺說道。
這麼多人,簡直讓秦涓無法想象。
“他們一個族有這麼多人嗎?”秦涓通過別人對大陰族的講解猜測這個族佔據的地理位置不多,且長期居住在嚴寒地區,族中人數應該不會太多才對。
“有僱的徵兵,應該聯結了其他族人,這是草原上的慣用手法,所以我懷疑大陰天狼人應該是被人利用了。”曰曰沉聲說道。
秦涓怔然看向他,沒有想到他們兩人想到了一處。
“那麼說我們抵達安東大營的時候恰是安東收到天狼軍打過來的時候?於是安東趁機脫離了雪別臺?”秦涓說。
曰曰勾脣一笑,眯眼道:“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因爲別的消息。”比如,從大都(蒙人此時已重建大都多年,大都就是金的中都)來的消息。
秦涓看了眼四下,沒有再追問什麼,他躺下身看着天空裏閃爍的星子,似乎意識到自己從能記事起就開始趕路。
從他已記不清面貌的江左,到金國,再到河西走廊,再到沙漠,到草原,到撒馬爾幹……
江左明明滅滅之中已失去了記憶裏的顏色,遺留給他的只有那一處小橋春暖……
現在他甚至說不清楚他的傢俱體的在哪個縣哪個鎮哪個橋邊了。
時間,磨掉了他年幼時的思念,磨掉了他的棱角,讓剛剛踏入少年時代的他變成了這樣的性子……
他想,他已經逐漸無法瞭解自己。
年幼時爲了活命周旋於籤兵奴隸英中,到了現在被捲入蒙人內鬥之中。
恍惚間明白,他的童年與少年,充滿了身不由己的悲涼。
他再度迷茫了。
“你怎麼還沒睡覺?”
曰曰的臉出現在他的頭頂上方。
秦涓忽然覺得以往他瞧着極醜的曰曰突然也不那麼難看了。
*
經過沃克什,哈離,朵朵爾三城,他就發現了這裏駐守的正規蒙軍越來越多。
這裏是徹底被蒙人控制的範圍了。
“還有三天能抵達察赤。”引路的騎兵告知他們。
察赤,是東方走出西域,西域通往西方的一座重要城鎮,幾百年間不曾更名。
城鎮的人口數不小,多以金國漢人和蒙人爲主,女真、契丹、回回、唐古特人也不少,當然也有從西邊來的人商旅在此長駐。
五年過去了,再度踏上大陰山脈已西的土地,聽到縈繞於耳邊的漢語,看到高掛在城鎮裏的漢人商人的牌匾……秦涓只覺得鼻尖酸澀,眼眶脹痛,喉間若被什麼東西哽住不得吞嚥。
疼,渾身上下都疼。
*
“在此休息一晚。”曰曰突然吩咐道。
引路的騎兵怔然看向他:“王世子,此處也並不安全。”一路走來雖然還未進入察赤城內,但城外的商鋪大多掩門,顯得蕭條無比,路上走的只有年邁的或者年幼的,青壯年大都被徵了兵,天狼軍來過這裏沒有,他們還不清楚。
“順便搞清楚這幾天發生了什麼。”曰曰沉着眉淡聲吩咐,人已下馬。
他的語氣已不容騎兵們拒絕,他們只好聽從吩咐,但因爲他們人數太多,若想不引起注意肯定是不可能的。
和駐守的蒙軍取得聯繫後,他們瞭解到,天狼軍幾天前來過,規模小,被他們應付過去了。
現在他們大致搞清楚了,天狼軍的主要目的是蒙人近郭餌附近的大營,和虎思斡耳朵大營,正是雪別臺的大營和郗吉的父親郗杉的大營。
“因爲幹掉這兩處能對帕米爾高原及崑崙山山脈的區域形成夾擊之勢。”聽了有一會兒了,秦涓才說道。
引路的騎兵都是一愣,顯然沒有想到這個才十一歲半的孩子有如此見地,不過這個孩子也一語道破其中玄機。
曰曰、還有騎兵們、接應他們的察赤城蒙族大人們都不禁疑惑起來。
“不像是老實巴交的大陰族人能想得出來的,或者說他們沒有這樣歹毒的心思。”一個騎兵說道。
曰曰歪躺着,漫不經心的問蒙族官員:“這麼多天過去了,還未查清楚天狼軍除了大陰族人還有哪些族嗎?”
蒙族官員一愣,半天答不上話來。
“行了,你先退下吧,本世子休息一晚後便趕去虎思斡耳朵,天狼軍人數衝破天也就二十萬,十萬拿去對付雪別臺將軍,還有十萬拿去對付我舅舅,沒多少來察赤的,你們守好就行。”
“是,王世子貴安,下官們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