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 >第十三章 從你生命里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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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長是我朋友裏幸福感最強的一個——從小父母和睦,受盡寵愛,最主要的是還家財萬貫,簡直是迪士尼動畫裏小公主的真人版。

    她心腸特別好,我們學校有隻流浪狗,屬於常住人口,一到飯點就在食堂附近晃悠。那狗特有眼力勁,自帶人民幣探測技能,誰都不搭理,就跟室長走。室長給它取名“男朋友”,天天給它買喫的,有天晚上下暴雨,室長打着傘去找它,把它從水溝裏撈出來,寢室不準養狗,她就直接空運回哈爾濱老家。

    室長她爹——一位身家九位數的中年企業家,沒什麼業餘愛好,就愛養狗,他有隻柯基犬,心疼得跟親閨女似的,據說與英國女王的愛犬同宗同族,正宗皇室血統。室長的那隻流浪狗去了沒三天就奪了人家貞操,中年企業家氣得站都站不穩,指着它罵:“你!這!個!畜!生!”

    室長還在電話裏衝她爹傻樂:“你要做外公了耶!”

    我們都笑瘋了,我們投胎選的hard模式,室長選的是坑爹模式吧。

    剛進大學的時候大家都不熟,但室長特出名,因爲開學沒三天她就跟下鋪打了一架,準確地說,是她把人家揍了一頓,原因不詳。她嚷嚷着要搬出去住,但是學校規定新生必須住寢室。正巧我們寢室還有一個空位,班主任就讓她搬過來了。當時我對她印象不是很好,覺得丫就是有錢任性的富二代。

    我跟她熟起來是十一放假,寢室裏就我跟她。有一天她實在無聊了,合上電腦跟我說,喬一,我們去逛金滿地吧。

    我當時就震驚了。那時候我走的是女文青路線,女文青怎麼會喜歡金滿地呢,關鍵是你他媽一個富二代怎麼也喜歡金滿地啊?

    在我的記憶裏,那是個特別炎熱的下午,狹窄的服裝市場裏,我倆一邊逛一邊聊,偶爾試一兩件衣服,嘻嘻哈哈地嫌棄對方品味差。

    她其實特別善良,是那種溫室裏的花朵特有的單純的善良,她跟我說過一件事,高中時她們班有個男孩成績很好,但家裏窮,交不上學費只能退學,她特震驚,一個學期學費才八百多,她隨便買雙鞋都不止八百,她當場就跟老師說以後男孩的學費她幫他交。後來因爲這事兒,學校爲她搞了一個表彰大會,校長把她和男孩叫上主席臺,讓她當衆把“善款”遞到男孩手上,她還特驕傲,覺得自己幹了件好事。

    可男孩從此恨上了她,男孩告訴別人,她把錢遞給他的時候,他感覺自己被當衆抽了一巴掌。

    室長那時候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公主,無法理解這種屈辱的憤怒。

    她跟少爺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都不看好這一對,總覺得少爺是隻狼,早晚要把室長啃得骨頭不剩。

    直到後來有一回他們鬧分手,室長一氣之下跑回哈爾濱,少爺追過去,當着室長她爸的面認錯道歉把室長哄回來,我們下巴都掉下來了,這可是少爺啊,他什麼時候主動哄過別人,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倆居然是玩真的。

    一旦適應了這個畫風,覺得他倆在一起還蠻合適的,沒人比他們更門當戶對了,那時候我們都暢想他們有了兒子,絕對就是瑪麗蘇神劇裏的男主角——他爸是鉅富,他媽是名媛,他們家存款連起來能繞地球五圈,反正他們家就是有錢。

    在我們都等着參加他們的世紀豪華婚禮時,室長家裏出了事,有多嚴重我們都不清楚,只是事後聽她淡淡地說過一句“家被抄了。”

    她爸跑到泰國躲債不敢回來,她媽又突然被查出乳腺癌,那學期開學她一直沒來,實在走投無路了才哭着給我們打電話借錢。

    正巧我幫人翻譯稿子,賺了平生第一筆外快,到手一分沒動全轉賬給室長。我們寢室幾個七七八八給她湊了五萬塊,我們都還是學生,五萬塊不是小數目,真的是把買衛生巾的錢都拿出來了。

    室長拿到錢就說了一句話:“我給你們寫欠條,錢我會盡快還。”

    我怒了,說你別噁心人。

    “一定要還的。”室長說,“我爸一出事,我天天都在看親戚朋友爲錢撕破臉,再好的關係扯上錢都會變質。”

    這話是對的,可是從她嘴裏說出來讓我特別心酸。

    沒過多久少爺過生日,室長帶去一男的,說是家人安排的對象,要結婚的那種。我們都愣了,少爺發飆,那次鬧得特別雞飛狗跳,KTV都快被他砸了。

    後來我問過室長爲什麼要這麼做,她不說話,逼急了就說:“不合適了。”

    印象很深的是大四那年寒假她打電話給我,我才知道她過年沒回家——她媽不准她回去,怕債主找上門。

    那天我陪她在電話裏哭了很久。

    我說你得堅強啊,你倒下了你媽怎麼辦?她說我他媽現在就只剩堅強了。

    沒有人生下來就懂得堅強,真的,這種技能只會要在一次又一次的痛哭中催生。

    畢業之後少爺無聲無息地去了美國,我偶爾跟他聊MSN,有天晚上沒忍住,跟他說室長壓根沒跟那男的在一起。

    他說我知道。

    我特傻地問:“那你還愛她嗎?”

    我就看着左下角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他寫了刪,刪了寫,過了好半天,纔回了一句:“你覺得什麼是愛?”

    沒等我回答,他就打過來一行字。

    “我覺得愛一個人就像愛一隻鴿子,鴿子要飛,他心裏難過,但還是祝福鴿子越飛越高。”

    我愣了半天,說:“太偉大了,完全不是你的風格。”

    他立刻回了一排大笑的表情。

    我沒笑,我知道屏幕那頭的他也沒笑。說來傷感,有些人就是這樣,平時插科打諢從來不正經說話,可是安靜下來的那一秒,你會突然發現,他心裏什麼都懂,他只是不說。

    少爺走的時候託我給室長留了張卡,密碼是她生日,錢應該不少,但即便是最難熬的日子她也沒碰。

    畢業之後室長回哈爾濱收拾她爸的殘局,爲了還債每天和叔叔伯伯喝酒,硬是喝出急性膽囊炎進急診。剛畢業那段時間我們天天打電話,罵各自遇到的極品和奇葩,掛電話之前會笑嘻嘻地囑咐對方要笑着活下去。

    漸漸的我們聯繫也少了,各自忙各自的,最近看她朋友圈經常在抄經文,我給她留言,“施主您這是皈依我佛了?”

    她回我兩個字——安心。

    也不知道什麼事情讓她不安心。

    前段時間她來北京出差,我倆在後海一個酒吧碰面,坐着聊了會兒,酒吧裏的歌手特別像年輕時的李宗盛,他在唱《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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