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掉下箭塔的是個平日裏驛站用來嚇唬人的稻草人兒,箭塔的元四爺想來沒事兒,可眼看着人都衝來了,元四爺怎麼還沒發出迎戰的信號呢?
不僅這些兵丁,連攀在西牆邊的顧教頭心底都生出一絲慌亂來。
眼看這騎兵隊近得能看見前頭威風凜凜的大馬,離驛站不過五十步的距離了。
“噓!”一聲短暫的哨聲傳出。
這是讓西牆兩組人放箭的意思。
西牆靠近騎兵隊衝來的方向,離騎兵隊最近,隨着元崢哨響,一排箭矢飛出,如此近的距離,騎兵身的輕甲根本攔不住尖銳的箭尖,頓時血花濺着雨水亂飛。
“右邊!”騎兵隊有人喊。
接着一片箭雨往西牆而來,顧教頭帶着人紛紛縮在牆後。
又是一聲哨響,熊猛和老田這會兒都緊張得手心出了汗,眼看終於可以放箭了,不管不顧把手頭的箭一支一支往前射,這麼近的距離,一大片人馬,反正不能射人,也能扎馬,完全不用考慮準頭!
“痛快!痛快!”老田一邊放箭一邊咬牙。
又是哨響,這次換了先前在外頭的金豆和元崢護衛那組人從驛站外的路邊野地裏放箭。
元崢手頭的箭矢沒停過,幾乎是一箭飛出必有人落馬。
顧教頭這邊則偶爾起身補幾個漏。
如此在哨聲指揮下,元崢這邊僅有的三十人輪番放箭,忙得間的騎兵隊應接不暇。
被圍在間的騎兵隊防不勝防,只覺哪兒哪兒都有人,傷亡更是慘重,不斷有人跌下馬,漆黑的驛站成了奪命的鬼域!
“圈套了!”終於有人喊,“是四門陣,撤!”
顧教頭越放箭越順手,見對方開始後撤,躍牆想追,又被一聲厲聲哨音打斷。
立即乖乖地縮回牆後,對元崢是拜服得五體投地,他聽得對方隊有人說“四門陣”才醒悟過來,元四爺這是利用這處地形,把他們少少的三十多號人布成了這麼一個陣!
先以套馬索削弱對方力量,再以惑敵之計將人引入陣來,四門陣號稱兜底絕殺之陣,可惜他們人少,不然定讓這些人有來無回!
到對方完全退走,雨也漸漸停下來。
驛站先是安靜,隨即響起一片瘋狂的歡呼聲!
金豆也狂喜不已,這是他跟着師父以來,第一次真正出來拿弓箭打仗!
三十多人對五十人,無一傷亡,還繳獲了數匹戰馬和弓箭,大夥兒對元崢盡數刮目相看。
大多數人都和熊猛一樣,本打着和他隨便跑一趟差使的算盤,這會兒都是對這位武舉探花郎膜拜不已。
元崢有些無奈,這些人也算是被他拖累的,而衡水之行的危險,這纔剛剛開始。
衆人簡單收拾過,又再向衡水奔去。
烏雲散去,月朗星稀,顧教頭和金豆一左一右伴着元崢。
“大人可知剛纔那是什麼人?”顧教頭又去掉了主事兩個字,恭敬着只喊大人,那些人分明是漢人,又不像匪。
元崢不便直說,淡淡道,“顧教頭在禁軍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
“那我奏相闊海武舉舞弊的事兒你可知道?”
“知道!”顧教頭一點頭,“那相闊海狗仗人勢,我們衛所裏看不慣他的人多了去了,四爺您敢站出來揭他臉皮,算這個。”
他伸出大拇指一笑。
元崢抿脣,“可有人恐怕怨恨我了。”
他不再點破,顧教頭卻一聽明白過來,渾身微懍,怨恨元崢的人是誰不用再說。
也是說,方纔那些人,難道是爲這個事兒來的?
那他們兄弟這趟被派出來,是來給人陪葬的?!
顧教頭攥緊了拳頭。
元崢等人於亥時來到衡水城,馮瀟親自帶人開了城門將他們迎進城。
晚間安排好後,又與元崢密密相談不提。
第二日,開封城內。
昨日長街的追殺被唐侯下頭的皇城司攬下,因事涉劉渭與忠親王之爭,暫被掩下。
燕喃拿到相闊海舞弊的人證物證,了了一大樁心事。
用過早膳後,照例來到小綠天給娘施針。
自次鹿神醫從圖鷹所養植的苗疆植物重新配置解藥後,這是第五次施針。
燕喃先給娘重要穴位進行推拿,照例一面絮絮講着日常發生的事情,待推穴鍼灸完畢,收好銀針,扶着娘坐起身。
剛握住孃的手,忽覺手掌被溫熱包圍,驀然停下,猛地低頭看去。
燕喃眨眨眼,見牽着孃的自己的手,被娘五指彎曲握在手!
燕喃胸口像落下一塊石頭,又酸又漲,嘴脣微微顫抖起來,擡眼看着燕眉喊了聲,“娘!”
燕眉黑白分明的眼仍然沒有焦點,可她的手實實在在是握住了燕喃的手,燕喃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又激動地喊了聲,“娘!”
外頭小柔聽見動靜趕了進來。
燕喃忙回身流着淚道:“去請鹿神醫,讓大力趕緊去請鹿神醫來!”
鹿神醫很快便到,待他給燕眉拿銀針又試過一遍穴位,示意燕喃與他來到外頭。
“神醫,我娘是不是解毒得差不多了?”
燕喃迫不及待問。
鹿神醫嘆一口氣,徐徐坐到高背椅,看着燕喃道:“按說有了次的解藥,應很快能解毒,但目前的進展,還是不盡如人意啊!”
“沒關係!”燕喃仍是激動不已,只要娘能好起來,慢慢來都可以!“至少現在這個解藥是對症的吧?”
鹿神醫蹙着眉,“總覺得還差在最後一步,若是有配製這殭屍之毒的藥方,或許能知道到底少了什麼。”
“少了東西?”燕喃的希望又灰了些。
“嗯。”鹿神醫遺憾不已,“還是得找這配毒之人問問纔行。”
燕喃咬緊了脣,圖鷹!
相闊海用的是圖鷹所養植的藥草,那麼,圖鷹如今多半是在東遼人的庇護下。
東遼人若還對她有所圖,元節時,淵哥哥不在,這是他們最好下手的時機。
希望,到時候圖鷹能親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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